桃枝踉跄上前,目光扫过那些面孔。忽然,她在最角落的一张照片前停下。
那是个约莫五岁的男孩,穿着洗得发白的红毛衣,手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熊。背景是雪地,远处有冰灯展的微光。
正是阿谣。
不,不只是阿谣。
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小字:
>**姓名:未知**
>**失踪时间:2189年1月3日冬至夜**
>**最后目击地点:长春市南关区育幼巷3号**
>**备注:母亲临终前仍在织红色毛衣,父亲终身未再婚**
桃枝呼吸一滞。
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谣会留下。
不是因为他无法离开。
是因为这个世界,还有人记得他。
哪怕只是零星碎片,哪怕只是某位老人每年冬至烧的一炷香、念的一句名字,这份微弱的记忆之火,足以让他的意识在“间隙”中重新凝聚成形。
他是所有被遗忘者中最幸运的那个??有人不肯放手。
门后传来脚步声。
缓慢,虚弱,却又坚定。
一个女人的身影从走廊深处走来。
她穿着二十年前流行的棉布裙,脚上是一双旧棉鞋,头发花白,脸上布满皱纹,可眼神清澈如少女。她怀里抱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毛衣,针脚细密,最后一圈尚未收尾。
阿谣转身看她,没有惊讶,也没有恐惧。
只是轻轻叫了一声:
“妈妈。”
女人泪如泉涌,跪倒在地,将毛衣紧紧贴在胸口:“对不起……妈妈没能陪你长大。妈妈病得太快,连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取……可是我一直织,一直织,想着总有一天你能穿上它……”
桃枝站在门口,泪流满面。
她知道,这不是真实肉体的重逢。
这是记忆的具象化,是共感能量达到极致后的奇迹显现。这个女人或许早已去世多年,但她心中那份执念,通过“影子网络”与阿谣之间的情感共振,跨越维度,完成了这场迟来三十年的相认。
走廊两侧的照片开始发光。
一张接一张,孩子们的脸变得鲜活,他们走出相框,牵起看不见的手,排成队伍,走向门后的光明。
他们是那些彻底被遗忘的灵魂。
而现在,他们也被记起了。
哪怕只有一个陌生人曾在档案馆翻到他们的资料,哪怕只有一位学者在论文中提过他们的存在,哪怕只有一朵蓝花曾在他们的坟前开放??这就够了。
只要有人记得,他们就能回家。
阿谣回头看向桃枝,眼中含笑:“你看,桥虽然关了,但我们造了新的路。”
女人伸出手,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,然后将红色毛衣披在他肩上。布料接触皮肤的瞬间,整件衣服化作流光,融入阿谣体内。他的身形微微闪烁,仿佛由虚幻向真实过渡了一步。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女人说,“带着我的爱,去看这个世界吧。”
阿谣点头,跑回桃枝身边,重新握住她的手。
木门缓缓关闭,照片一张张褪色,走廊消失,空间恢复原状。列车平稳行驶,阳光洒进车厢,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。
可桃枝知道,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她低头看向录音机,发现麦克风不知何时已被替换??那是一枚古老的铜纽扣,表面刻着EVE-01的徽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