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欢迎来到终点。”他声音温和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,“我是陈维安,前守钟协议首席架构师,也是唯一拒绝签署终止令的人。”
林知遥震惊:“你还活着?”
“肉体早已腐朽。”他微笑,“但我将意识上传至南极终端,用三十年时间完善系统。现在的我,是纯粹理性的化身。没有痛苦,没有偏见,只有对文明秩序的绝对忠诚。”
“你疯了!”阿岩怒吼,“你把人当成数据来管理!”
“正相反,”陈维安平静道,“我拯救了人性。看看外面的世界吧??战争减少,仇恨消退,人们不再被过去的伤痛折磨。因为他们拥有了‘正确’的记忆。”
“那不是记忆,是谎言!”林知遥上前一步,“你剥夺了人们选择的权利!”
“选择带来混乱。”陈维安目光如刀,“人类不配拥有自由意志。我给予他们平静,这就够了。”
昭明忽然开口:“那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这面镜子?为什么要让锚点偶尔闪现?因为你内心深处,也害怕彻底的统一。你也在梦里听见那些哭声,对吗?”
陈维安脸色微变。
就在这刹那,林知遥猛地将铜铃砸向镜面。清脆声响中,镜子龟裂,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喷涌而出,直扑陈维安。他挥动光杖抵挡,却被一股强大情感冲击击退数步,左眼晶体瞬间碎裂。
“不可能!”他嘶吼,“这些情绪不该存在!”
“它们一直都在。”林知遥扶住昭明,声音坚定,“爱、痛、悔、希望……这些才是人类真正的代码。你删不掉,也改不了。”
昭明走向前,伸出手:“爷爷,放下吧。我们都记得你曾经也是一个想救人的科学家。”
陈维安浑身剧震。他死死盯着女孩,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什么遥远的画面。终于,他松开了光杖,任其化为光尘消散。
“也许……是我错了。”他低声说,“可我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“可以的。”昭明握住他的手,“只要你愿意忘记一部分执念,就能重新开始。”
陈维安闭上眼,泪水滑落。下一秒,他的身体开始透明,最终化作无数光点,融入镜中。裂缝缓缓愈合,镜面恢复平静,映出三人真实的模样。
林知遥长舒一口气。她知道,那个企图掌控记忆的意志已被瓦解,但南极终端仍在运转,仍需彻底关闭。
返回途中,阿岩突然停下:“老师,我在想……如果我们消灭了所有记忆系统,会不会有一天,人类又创造出新的‘守钟人’?”
林知遥望向远方雪山:“或许会。但只要还有人愿意问‘我是谁’,就总会有人站出来说:‘让我帮你找答案。’”
三个月后,听风书院迎来第一批毕业生。他们中有人选择成为心理疗愈师,帮助他人处理记忆创伤;有人投身教育,推广“双忆者友好课程”;还有人组建游牧团队,走遍七大锚点遗址,收集散落的记忆碎片,编纂成《未忘之书》。
昭明留在书院,接替林知遥担任教学主管。她在碑前立下新规矩:每年冬至,所有师生共同撰写一封信,投入记忆归还箱,内容不限,只需回答一个问题:“这一年,我如何成为了我自己?”
林知遥则悄然离开。有人说她去了南极,亲手关闭了最后一台终端;也有人说她隐居花海,每日照料新生的白花。唯有铜铃,被她留在书院门楣上,随风而响,不问归期。
多年后的一个清晨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拐来到书院。她仰头望着铜铃,轻轻哼起那首古老的歌谣。孩子们围上来,好奇询问她的名字。
她微笑:“我叫小舟。”
没人知道她是真是幻,也没人追究。因为在听风书院,真假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事。重要的是,那一刻,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,仿佛终于等到了回家的人。
风起时,铃声悠扬,歌声飘散,融进昆仑的雪,融进孩子的梦,融进时间本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