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多人开始说话。
一名教师在课堂上坦白:“其实我也焦虑到睡不着。”
一名士兵卸下盔甲,对着战友说:“我害怕打仗。”
一名父亲抱着女儿说:“爸爸也会累,需要你抱抱我。”
每一句真话,都是一把钥匙。
共感树虽远隔万里,却仿佛感知到了这一切,根系剧烈震颤,地下蔓延的光脉加速扩展,连接一座又一座废弃基站,唤醒一台又一台沉睡终端。某些地方,老式电视自动开启,雪花屏中浮现出林知微的身影,她说过的每一句话,都在无声播放。
孩子们指着屏幕问:“她是谁?”
大人回答:“她是第一个不说谎的人。”
春天的气息已不可阻挡。冻土解封,枯枝萌芽,连清道夫部队驻地内的监控系统也开始出现异常??某些士兵在执勤时突然停下,摘下面具,望着天空发呆。他们脑内的芯片并未损坏,只是……开始接收到了不该存在的信号。
有人梦见自己小时候摔跤时,母亲是如何抱住他说“疼就哭吧”。
有人想起初恋分手那晚,在雨中站了整夜,却没人问一句“你还好吗”。
这些记忆本该被清洗干净。
但现在,它们回来了。
第七日清晨,林知微抵达一处废弃极地科考站。这里是通往“心渊之井”的最后一个已知入口。她撬开通风管道,顺着锈蚀的梯子向下攀爬。越往深处,空气越冷,墙壁上的铭文越多??全是名字,密密麻麻,层层叠叠,像是无数人曾在此呼喊过。
终于,她来到一扇巨大的圆形门前。门中央有一个凹槽,形状奇特,似花非花,似眼非眼。
她取出水晶管,将共感树枝条轻轻放入。
毫无反应。
她皱眉,正欲思索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竟是几名身穿旧式科研服的人影缓缓走来。领头者摘下兜帽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??是阿衍,但比记忆中苍老许多,左半边身体呈半机械化状态,显然经历了长期逃亡。
“你比我想象中更快到达。”阿衍声音沙哑。
“你还活着?”林知微震惊。
“我一直守在这里。”他走近,目光落在门上,“但这扇门,不需要树枝开启。”
“那需要什么?”
阿衍看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:“需要一个人,站在所有人面前,说出他最不愿承认的事。”
林知微怔住。
“心渊的本质,是共感,也是自省。”阿衍低声道,“它不接纳表演式的真诚,只回应彻底的袒露。你要进去,就必须先把自己剖开。”
她沉默良久,终是点头。
深吸一口气,她走到门前,双手贴在冰冷金属上,闭上双眼。
然后,她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清晰得如同刀割:
>“我一直恨我妈。”
>“因为她选择了轮椅,而不是陪我长大。”
>“我怨她软弱,怨她放弃,怨她让我独自面对这个世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