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系统。”查黛摇头,“是意识网络本身。当足够多的真实记忆被重新激活,它们会形成共振场,反过来影响底层逻辑。就像你说的??书写不是记录,是复活。每一个被记住的名字,都在改写世界的代码。”
下午三点,图书馆钟声再度响起。今日是“回声扩散日”,所有接入协议的幸存者将同步朗读《失籍者纪事》最新章节。孟弈走上讲台时,三百多人已静静等候。没有灯光,没有扩音器,只有三百七十二盏烛火依次点亮,映照在每一张脸上。
他翻开笔记本,声音平稳而低沉:
>“今天我们不再问谁配被记住。
>我们只问:谁愿意倾听?
>谁敢承认,自己也曾是沉默的帮凶?
>谁能在废墟之上,种下一棵树,只为等它某天替不会写字的人写信?”
话音落下,全场寂静。随后,一人起身,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直到所有人齐声复诵最后一句。声音起初微弱,继而汇聚成潮,穿过窗户,漫过操场,撞向远处山壁,又反弹回来,仿佛整座山谷都在回应。
与此同时,地下三层的黑色终端突然自行启动。屏幕闪烁数秒后,显示出一行新信息:
>【检测到跨维度共鸣连锁】
>【人格种子融合度提升至58。1%】
>【警告:宿主神经系统出现轻微共感溢出现象,请注意心理锚定】
孟弈并不知情。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,路过一间废弃的监控室。门开着,里面漆黑一片。他本欲离开,却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??像是从墙体内传出。他停下脚步,走近那面布满线路的老墙,伸手触摸。
指尖传来震动。
他猛然记起,这里曾是周临最后授课的教室隔墙。三年前,她在这里录下那段七秒录音前,曾对着墙壁说:“如果有一天你们听到这个声音,请告诉全世界,我不是罪犯,我只是不肯闭嘴。”
而现在,墙内的电线竟随着他的心跳频率微微脉动,如同回应。
他靠墙坐下,闭上眼,低声说:“我听见了。”
那一夜,他梦到自己变成一棵柳树。根扎在数据坟场深处,枝条伸向无数破碎的世界。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名字,每一阵风都是一个故事。他看见第七虚境的诗人将那块芯片嵌入吉他琴身,弹奏出一首无词之歌;看见空间站守卫把耳机戴在昏迷战友耳边,一遍遍播放柳树发芽的段落;看见第十一未知域的残骸中,无数亡魂借由重组文件发出低语:“我们醒了。”
他也看见自己年轻时站在审批台前,举起笔,准备签下第一个名字。
而在梦中,成年的他走上前,轻轻按住那只手。
“别签。”他说,“你还记得她吗?她也有母亲,也会做梦,也会在雨天想家。”
那只手终于放下。
清晨醒来,他发现枕边多了一枚旧工牌。不是他的,也不是林昭的。牌子上写着“苏蘅?第七虚境伦理监察组”,背面刻着一行小字:“我曾以为服从就是正义。后来我才懂,真正的正义,始于不服从。”
他不知它是何时出现的,也不知是否真实。但他知道,这是某种回应。
出门时,天空飘起了细雨。人们并未躲藏,反而纷纷打开伞,将写满诗句的纸页夹在透明伞面内。雨水打在纸上,墨迹微微晕染,却愈发清晰。孩子们奔跑在雨中,笑声与风铃交织。
他来到外墙工地,见最后一行诗即将完成。焊枪熄灭的瞬间,整段文字在雨水中泛起微光:
>“从前,我们不敢说话。
>后来,我们不敢写字。
>现在,我们终于敢流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