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冷笑一声:“原来你们错了。记湖从来不是容器,它是种子。所谓‘反噬’,不过是它终于要发芽了。”
此时,在西陲沙漠那块写着“忘我名”的残碑前,鲜血吸收后的微光仍未彻底熄灭。考古学家揉着刺痛的指尖,震惊地看着背面浮现的新句:
>“今已知名。”
他颤抖着掏出相机欲拍照留存,却发现镜头无法捕捉任何影像。无论怎么调整角度,照片里只有黄沙与断碑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。
但他知道不是。
他默默收起工具,临行前在沙地上写下一句话:
>“历史不在碑上,而在读碑人的眼中。”
风起,沙动,字迹转瞬掩埋。
而在那个春雨绵绵的小村庄里,孩子完成了他的画作。他剪下角落那行字,小心翼翼夹进课本里,然后跑出门外,爬上屋顶,对着细雨中的天空大声喊道:
“我要当一个讲故事的人!我要让所有人都记得不该忘记的事!”
雨滴敲打瓦片,如同千万个声音在回应。
铜铃再响。
这一次,不止一声。
烬余城、东海岛、环湖书院、西北驿站、南方渔村、西陲废墟……九州之内,凡有记湖之处,铜铃悉数轻鸣,声波交织,汇成一首无形的歌谣,穿越山河,萦绕天地。
苏眠立于书院高台,耳畔风声呜咽,唇角却扬起笑意。
“听见了吗?”她对身旁弟子说,“那是记忆在生长。”
弟子茫然摇头:“可什么都没发生啊。”
“不。”苏眠轻抚眼罩,“最伟大的变化,从来不在雷霆万钧之中,而在人心悄然转动的那一瞬。当一个人敢于说出‘我记得’,他就已经点燃了一盏灯。而这盏灯,会照亮另一个人的黑暗。如此传递,终成星海。”
她顿了顿,仰首望天。
“我们守护的从来不是记忆本身,而是那份愿意记住的勇气。只要还有人愿意讲述,还有人愿意倾听,这个世界,就不会真正遗忘。”
雨渐渐停了。
云层裂开一线,月光洒落湖面,照见水中倒影??那一棵“忆生树”静静矗立,枝叶繁茂,根系深入大地血脉,叶片上名字闪烁不息,其中有熟悉的,也有陌生的;有已逝的,也有尚在人间的。
而在树冠最高处,那行字依旧清晰可见:
>**信者不孤,忆者永生**
没有人知道这场共鸣将持续多久,也没有人能预测未来是否还会有新的裂痕出现。但此刻,九州大地上,无数普通人正悄悄打开抽屉、翻开旧书、擦拭尘封物件,准备讲述那些藏了太久的故事。
因为他们终于明白:
记忆不是负担,而是桥梁。
通往过去的桥,通向彼此的桥,通往未来的桥。
只要还有人愿意走上去,桥就不会断。
铜铃微动,余音袅袅,融入春风,飘向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