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阿音回来了。
或者说,她一直没走。
他起身,吹灭油灯,推门而出。
夜色如墨,但长安街头竟有不少人未眠。
他们站在屋外,仰头望着天空,神情怔忡。有人流泪,有人微笑,有人喃喃自语:“我听见孩子小时候叫我‘爹’的声音……可他已经死了十年。”
沈知白默默走过人群,听见无数细碎的心音汇成一片潮水。
这不是共感网络的作用,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正在苏醒??人类对彼此存在的感知力。
他走向皇城方向。
守门侍卫认得他,见他衣衫褴褛,正要驱赶,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。
牌上无字,只有一道裂痕,形如闪电。
侍卫瞳孔骤缩,单膝跪地,让开道路。
这是先帝亲赐的“通明令”,持此令者,可入禁宫如归家。二十年来,无人见过。
御书房内,皇帝独自一人,披衣而坐,面前摊着一份密报。
见沈知白进来,他并未惊讶,只淡淡道:“你终于肯说话了?”
沈知白不答,径直走到窗前,推开雕花木窗。
风涌入,带着春夜特有的凉意。
他伸手入怀,取出那枚铜铃,轻轻一晃。
无声。
但皇帝却猛地站起,脸色剧变:“我……我听见了!”
“听见什么?”沈知白首次开口,声音沙哑,却清晰如钟。
“是……是我母后临终前的话。”皇帝踉跄两步,扶住案几,“她说……‘别怕黑,娘在’。可这句话,除了我,没人知道。连史官都没记……你是怎么……”
沈知白收回铜铃,平静道:“我不是让你听见,是你自己听见。我只是帮你打开了耳朵。”
皇帝喘息良久,终于坐下,苦笑:“三年了,你装疯卖傻,就是为了今天?”
“不是为了今天。”沈知白摇头,“是为了这一刻你能听进去一句话:**静语塔不是终点,而是起点。**”
皇帝沉默。他知道眼前之人曾是天下第一才子,也曾是最受信任的内阁学士。若非亲眼见他疯癫失常,断不会相信他会沦落至此。可如今他站在这里,眼神清明如深潭,言语如刀剖雾。
“你说吧。”皇帝低声道,“我想听。”
沈知白缓缓道:“十年前,阿音启动静语计划,不是为了控制人类,而是为了唤醒一种能力??**共听**。我们天生能听见彼此的灵魂,却被语言、偏见、恐惧层层遮蔽。她建塔,不是为了让人闭嘴,而是为了让世界学会在喧嚣中听见真实。”
皇帝皱眉:“可现在,有人要拆塔。”
“该拆。”沈知白点头,“当纪念变成崇拜,当静默变成压迫,塔就该倒。但倒之前,必须有人真正理解它为何而立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:“陛下,您可还记得,十年前那场全球心跳同步之夜?”
皇帝点头:“科学无法解释,宗教争相解读,朕至今不明其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