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慢走。”
殿内。
“轻霜。”皇帝嗓音沙哑,裹着沉重的暮气,连怒意都被疲惫削减了许多。
楼轻霜满面忧虑地上前跪下:“陛下。”
“苏铉礼革职待查,长亭宫内侍欺君罔上,斩首示众,沈沉霆这个逆子……即刻绞杀。”
“陛下!早朝之上的争论还未证实,刺客除了曾经现身长亭宫后消失,长亭宫并未寻出任何痕迹,也许枭王真的疯了两年,即便没有,他或许只是想让陛下饶他一命,并非狼子野心——”
“拟旨,去办。”
皇帝挥手,让高惟忠垂下床幔,不再多言。
莫说是楼轻霜,便是伺候在一旁的高惟忠都明白,皇帝并不是因为枭王装疯卖傻欺君而如此决绝。
废太子的痴傻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保命之法。
皇帝也未必不清楚,刺客出现在长亭宫,也许是他人的栽赃之举。
可为什么有人在皇帝病重之时,莫名其妙要栽赃一个已经和太子之位无缘的枭王?
枭王为什么直到如今,明知皇帝心知肚明,却还要装疯卖傻不说话不辩解?
除非有人觉得枭王有威胁。
那便够了。
不论刺客是真的和长亭宫有关,还是有人想让刺客和长亭宫有关,皇帝不会放心其他宗室,同样也不会让长亭宫再有活人。
圣心已决,无可转圜。
片刻的沉寂。
废太子的同母兄长面露悲痛,好似无能为力地接了圣命。
“……臣遵旨。”
门扉开合。
皇后靠在软榻之上,浸在安神香飘出的香气之中,听着徐掌事转告天子谕令。
她听后许久无言。
徐掌事踌躇了片刻,还是问:“娘娘,准备仪仗吗?”
——去送枭王最后一程吗?
皇后侧过头,顺着窗隙送来的天光,往寝殿外看去。
宫墙高得瞧不见远方,枯枝黄叶多得望不见生机。
长了多年的老树之下,似乎还有两个孩童一同捧着书的身影。
“算了。”她说。
……
宫城中秋将至,四处已经装点了许多团圆佳节的饰物。
沾着人间烟火的长风走过千家万户,入了囹圄深宫,吹落枯黄枝叶,没能给屋檐下的饰物挂上一点暖色。
早已失了储君之位的枭王被禁军押送到了筑星台下,脸上挂了两年的呆滞痴傻之相被惊愕所替。
那曾经也属于过他的太子仪仗停在一旁。
可现今的太子殿下只是掀开窗纱,往外扫了一眼,回过头,不知是对着谁笑了笑。
而后,纱帘掀开,被少君浅笑以对的重臣下了车。
正是身着仙鹤腾飞绣案官袍,腰间缠着唯有首辅方能得御赐的蟒纹玉带,头戴朝冠的楼轻霜。
少君端坐仪仗内,新官上任的首辅从灯火照亮的现太子仪仗那缓步而来,行至被困缚到了刑架之上的废太子面前。
沈沉霆还未来得及开口。
楼轻霜吩咐道:“陛下抱恙,不愿听到嘶叫哀嚎之声,封口堵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