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放。
“殿下,无碍。”楼轻霜指着奉砚留下的那东西,说,“这种普通的青衣蛊已经无法融入臣的体内了,蛊虫现在还在臣的心脉里游走,殿下助臣把蛊虫引出心脉便好……”
沈持意回过头来,定睛一看。
那是他熟悉的东西——用来引出蛊虫的草药。
乌陵之前为他拔出蛊虫用的就是这个。
原来楼大人早已什么都准备好,出了天子寝宫便让奉砚拿来了东西,这才来见他。
“殿下……?”云三低声问。
“你也先出去吧。”
沈持意重新在床边坐下,赶忙根据记忆里乌陵所做的步骤,在屋内寻出一个空香炉和一把匕首,用烛火引燃了那草药,端着香炉放在楼轻霜身边。
自始至终板着脸。
楼大人哪里见过太子殿下如此严肃的时候?
他服软道:“卿卿。”
沈持意不看他。
那双如桃花瓣尖一般的眼尾似是有些不明显的红,不知是气是怒是疼是忧。
楼轻霜感受着那附骨钻心的细密痛楚,胸膛冷得很,心中却热得厉害。
这是全然因他而起的恼怒。
也是全然撒在他身上的恼怒。
他竟稀罕极了。
他知道这样不对,但他贪婪地希望沈持意能继续这样将所有心绪,不论好的还是坏的,全都落在他的身上。
爱与恨,恼与怒,他全都想要。
可他却听到自己在用极为缓和的嗓音说:“殿下不想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吗?”
太子殿下果然被这句话移走了注意,愣了愣,问:“沈骓为什么让你吃青衣蛊?你都中过一次蛊了,他让你再中一次,在他看来,除了让你毒发之时更加痛苦,还有何用?”
楼轻霜眼角轻压。
——那自然是因为,蛊毒一开始并不是给他准备的。
沈骓先是故意问祸出囚牛的卦象怎么解,看他的反应,若是他回答得有丝毫站队维护之嫌,那便远远不是一枚青衣蛊那么简单。
可哪怕他躲开了囚牛之卦的陷阱,沈骓依然让他给沈持意下蛊毒。
说得冠冕堂皇。
他太清楚这位看着他长大的仇人的性格了。
就算太子和他没有什么关系,在沈骓问他的那一刻,他便已经进退维谷。
他若应了下毒的命令,会让沈骓从此怀疑他从前的君子伪装。
而他若是不应,也会让沈骓怀疑,他与太子的关系已经到了足够让他抗旨的地步。
左右都是错。
沈骓当年趁人之危,兵变上位,等到他自己暮年病弱,便成了最担心他人趁人之危的那一个。
楼轻霜向来很清楚,他在朝堂之上所走的路,越到沈骓暮年,越会步步艰难。
他本就是个在泥沼里腐朽的人,哪里会在意这些?莫说是区区青衣蛊,便是圣驾在前,他也敢拔出刀来,斗个鲜血淋漓面目全非。
可此后的烂摊子怎么办?
留给东宫里等着他的小殿下吗?
绝无可能。
他更不可能让沈骓保留着对太子下青衣蛊的念头。
兵不血刃的唯一解法,便是他用吞食青衣蛊的法子,让沈骓赐他天子血,以从此忠于天子的方式抗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