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眉头皱起,忍不住抬手抚平,积威甚重的眉眼间,添了一抹化不开的悲伤。
“陛下。”珠帘外,宫人声音轻缓,“澄湖有人来报,东宫小殿下坐船出来了。”
沐璇抿了抿唇,挥手屏退宫人,呼吸有些不稳。
“她定是来找我算账的。”
沐璇握着沈怜世的手,回想起前些天月食时他的痛苦模样,心下便一阵紧缩。
她的怜世,有她的精心照看,和宫中无数稀世药材,蛊毒发作依旧不得缓解。
可她们的小女儿,孤身一人在外,又要如何承受那匪夷所思的折磨?
沐璇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,喃喃道,“阿世,我只是想让你好起来……”
沐璇起身而出,她不能在这里见她,万一又闹起来收不住,吵醒他就不好了。
“守好此处,不要让任何人进去,皇太女来时,带她来正殿见朕。”
“遵命。”
玄黑的龙袍扫过玉阶,沐璇敛起神色,看似稳重的步伐间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最初做下这一切时,她以为自己能狠得下心,但不知从何时开始,她开始害怕亲自面对这位小女儿。
她原不该降生,彼时沈怜世也不适合有孕,他在得知自己有了之后,是想打胎的。
可沈怜世不知道,这个孩子,就是沐璇刻意求来的。
与他血脉相连的胚胎在体内孕养,同时也可转移走积久在他体内大部分的蛊毒,为了能让她的沈怜世活下去,她换了他的打胎药,强制他生下了这一胎。
他的兄长沈流风告诉过她,这一胎不一定能活。
孩子命大,活了下来。
可每次沐璇看着孩子蛊毒发作,她内心的痛苦与折磨便成倍的叠加。
孩子在哭,怜世在哭,可她却不能哭。
她在痛恨。
为什么,是她造的孽,是她种下的因,最后的恶果却要她的夫女来尝。
她亲眼看着,自己的女儿从稚气变得疯狂,对她的孺慕变成怨恨,甚至最后化为漠然。
她只能承受。
即便她用尽一切去补偿她,也弥补不了万分之一。
沐璇曾想过,如果提前知道这个孩子会这么痛苦,她当初还会那么做吗?
会。
只要沈怜世能活下去,哪怕是要她自己的命,她也在所不惜。
所以,她从不奢求沐笙歌的原谅,她只希望——
“怨我一人就够了。”
正殿之中,沐璇看着走进来的那道修长身影,神色怅惘。
以沐笙歌的耳力,自是听到了她的低喃,可却并不在意。
她今日来见她,不是来发疯的。
“你长大了,比母皇都高了。”沐璇向来不知该如何面对她,言语间有些没话找话。
她甚至都不敢问,上次月食她是怎么过来的,也不敢提她出去这一年多的事。
眼见沐笙歌垂眸,并不说话,沐璇搭于膝上的手不免握紧,“你这次来见我,是为了?”
沐笙歌眉头微挑,相比于沐璇的小心翼翼,她便大胆多了。
“听说有人告我谋反?”
沐璇登时坐直了,眉目间像是松了口气,“你是为这事来的?你放心,母皇怎么会信,人我已经处置了。”
“我不是为这事来的,我就是好奇,我要是真谋反了,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