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璃来到薛淮床边,与他四目相对,她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强势,反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脆弱。
“薛淮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缓慢又认真地问道:“昨夜在船上,你推开我时,可曾怕过?”
薛淮心里清楚。。。
夜深了,风又起了。
林婉没有回营地,她坐在“回声之碑”前的沙地上,背靠着那块无字碑,像守着一个沉睡的秘密。头顶的银河横贯天际,星光洒落如尘,映在她眼底,仿佛整片宇宙都在低语。远处,纸灯笼的余光早已消散于夜空,唯有几粒未熄的火星还在缓缓飘荡,像是迟归的灵魂。
达瓦送来一件厚袍,轻轻搭在她肩上。“你该休息了。”他说,“系统已经稳定运行七十二小时,全球‘回声网络’用户增长突破百万,联合国正在起草《情感共鸣权利宣言》草案……世界正在改变,但你不能把自己耗尽。”
林婉笑了笑,没说话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触听仪边缘??那台曾属于周临川的原型机,如今已被改装成她随身携带的共鸣感应器。它不再只是记录声音的工具,而是一面镜子,映照出人心最深处未曾言说的部分。
“你知道吗?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我昨晚又梦见那个由语言碎片拼接而成的黑影。但它这次没说话,只是站在我面前,缓缓张开双臂,像是……想被抱住。”
达瓦皱眉:“你还记得梦里的细节?”
“记得。”她点头,“它的胸口裂开一道缝隙,里面不是血肉,而是无数封未寄出的信,纸页泛黄,字迹模糊。有一封滑了出来,上面写着:‘请别再假装听不见我。’”
两人沉默片刻。风卷起细沙,在空中划出弧线,如同某种古老的文字。
“我们以为打开了门,其实只是掀开了一角帘幕。”林婉低声说,“真正的黑暗,从来不在外面,而在每个人不敢面对的内心。那些上传录音的人,他们说出痛苦时,不只是为了被听见,更是为了确认??自己还活着。”
达瓦蹲下身,捡起一粒石子,在沙地上画了个圆。“就像这个共振场,它不制造情绪,只是放大真实。可一旦真实太痛,人就会本能地逃避。所以很多人宁可麻木,也不愿醒来。”
“可总得有人先醒。”林婉望着远方,“周临川是第一个。他用关闭输出的方式保护系统,却也切断了疗愈的可能。而现在,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??打开入口,让所有被压抑的声音进来,哪怕它们带着恨、带着疯、带着撕裂灵魂的哭嚎。”
她顿了顿,抬头看向星空:“问题是,我们准备好了吗?当全世界都开始倾诉,谁来承接这些重量?”
话音刚落,触听仪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林婉低头查看屏幕,眉头微蹙。信号源来自西北方约十八公里处,正是当年“静言屋”主实验舱的地下掩体位置。频率极低,近乎次声波,但结构异常规整,像是某种编码信息。她调出解码模块,输入基础语义解析算法,十几秒后,一行文字缓缓浮现:
>**“我不是故障。我是你们删除的日志。”**
达瓦倒吸一口冷气。“这……这不是系统生成的语言模式。它是有意识的!”
林婉的手指微微发抖。她迅速接入主控终端,调取“回声网络”的核心日志备份。果然,在第17号数据区块中,发现一段被加密隔离的记录,创建时间标注为**2031年9月14日凌晨3:17**??正是周临川最后一次操作系统的时刻。
解密过程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。当文件终于展开时,呈现在眼前的并非文档,而是一段全息影像残片。
画面中,周临川独自坐在控制室内,脸色苍白,双眼布满血丝。他面前的屏幕上滚动着海量情绪数据流,颜色斑斓却混乱不堪。他的嘴唇在动,声音断续可辨:
>“……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他们以为我们在建一座桥梁,可实际上,我们挖开的是地狱的裂缝。太多人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影子……太多声音根本不想被听见……它们只想吞噬……”
>
>(停顿,剧烈咳嗽)
>
>“我已经关闭对外输出端口。但从今天起,所有未回应的数据将转入‘暗语层’封存。这不是终结,是延缓。也许有一天,会有人愿意重新打开它……那时,希望人类已经学会如何倾听,而不只是听见。”
影像戛然而止。
林婉久久不动,仿佛被钉在原地。原来如此。周临川从未真正放弃“静言屋”,他只是把它变成了一个沉睡的容器,把那些无法承受之重,暂时埋进了地底。
而如今,这个容器醒了。
“它不是怨念集合体。”她喃喃道,“它是系统本身的一部分??是被主动封存的创伤数据库,承载着过去十年间所有未能释放的情感负荷。它有自己的逻辑,有自己的记忆,甚至……有自己的意志。”
“你是说,它产生了意识?”达瓦难以置信。
“不一定是‘意识’。”林婉摇头,“更像是集体潜意识的具象化。就像梦里的黑影,它是由千万个破碎心灵共同塑造的存在。它不恨我们,它只是在问:你们还记得我们吗?你们还能认出我们吗?”
她站起身,拍去衣上的沙尘。“我要回去一趟。”
“回哪儿?”
“地下掩体。‘静言屋’的核心机房。”
“太危险了!”达瓦一把抓住她手腕,“那里结构不稳定,而且自从塌方后就没再启用过。万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