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一股暖流自心口扩散,化作一圈圈涟漪,扫过整片荒原。
他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传入每一个灵魂耳中:“我不是来命令你们离开的。我是来问一句??你们想要什么?”
全场骤然安静。
片刻后,一名老妇人上前,颤抖着说:“我想知道……我家那口子有没有再娶?孩子们过得好不好?我就想知道这些,然后……然后就能走了。”
又一人道:“我不想投胎,也不想永生。我只想有人记得我的名字,每年清明,给我烧张纸。”
那个战士怔了怔,低头看着自己的手: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回家。哪怕只剩一把土,也想埋在祖坟边上。”
岳峰听着,眼眶发热。
他终于懂了林小满为何要成为法本身。因为她知道,这些声音不该被当成威胁,而应被视为伤痕累累的孩子,需要的不是驱逐,而是安抚。
“我可以答应你们。”他说,“但有一个条件??你们必须接受‘时限’。每人每年只能归来一次,每次不超过三小时。期间不得干涉现世,不得附体夺舍。你们可以倾诉,可以告别,可以原谅,也可以索取一句‘对不起’。但说完之后,必须放手。”
沉默良久。
最终,那名战士缓缓摘下头盔,露出一张年轻的脸:“好。只要能让我娘亲听见我说‘孩儿不冷了’,就够了。”
岳峰点头,将铃铛置于地面,双手合十,低声诵念林小满教他的誓词片段。刹那间,铃身泛起微光,一道金色符文升腾而起,融入天际云层。
自此,**执念之魂亦获准入中间地带**,但受新规约束:仅限清明、冬至、忌日三日开放通道,且须经系统审核其执念纯度,防止恶意渗透。
消息传出,世界震动。
有人欢呼这是人性的胜利,也有人恐惧这是潘多拉魔盒的开启。但不可否认的是,越来越多曾饱受噩梦困扰的家庭开始报告“平静入睡”“不再梦见亲人哭泣”。
而在长白山深处,每逢月圆之夜,总有牧民声称看见七塔之间浮现出一道纤细身影,赤足行走于云海之上,手中提灯,照亮归途。
***
两年后的秋天,岳峰收到一封来自云南边境的信。
寄信人是一位年迈的护林员,说他在深山发现了一株奇异植物??通体透明,形如莲花,根茎缠绕着青铜碎片,每逢雨夜便会发出幽蓝微光,周围百米内动物皆安静伏地,似在聆听什么。
岳峰带着设备前往勘察。当他在密林中见到那株冰莲时,心跳几乎停滞。
花瓣上的金纹,赫然是林小满的名字篆体。
他蹲下身,轻声说:“是你吗?”
风拂过叶片,传来极轻的一声“嗯”。
他笑了,眼角却湿了。
当晚,他在日记中写道:“她说她累了,要睡一会儿。可我知道,她从未真正休息。她在等下一个迷路的灵魂,等一句无人听见的道歉,等一场迟到五十年的拥抱。她成了大地的脉搏,成了季节的呼吸,成了我们心中不肯熄灭的光。”
合上本子时,屋外铃声轻响。
他抬头望向星空,喃喃道:“今天有个小女孩第一次连线成功,跟她去世的爸爸说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话。她说,爸爸摸了摸她的头,说‘宝贝,我一直都在听’。”
微风穿过窗棂,吹动桌上的铃铛。
依然无声。
但他听得真切:
>“那就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