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之路比想象中更难走。车队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,导航失灵,车轮不断陷进雪坑。第三天清晨,他们终于抵达监测站外围,却发现主建筑已被雪崩部分掩埋,仅剩通风口透出微弱灯光。
香菱一脚踏进齐膝深的积雪,顶着狂风敲击金属门板。许久之后,门开了条缝,一名满脸胡茬的年轻研究员探出头,眼神涣散,嘴唇发紫。
“你们……真的来了?”他声音嘶哑。
“我们带了吃的。”香菱说,“现在,让我进厨房。”
对方愣住:“厨……厨房?我们早就断电了,灶台冻住了,连水都没有。”
香菱笑了笑:“只要有火,就有厨房。”
她在背包里翻出便携灶,接上X-01留下的电池,点燃。火焰腾起的那一刻,整个走廊仿佛亮了几分。她又从雪堆里挖出半截冻硬的胡萝卜,用体温焐化,切成碎末;将粗粮粉加热水调成糊状,混入菌菇碎和一点点盐,捏成小饼,在火焰上慢烤。
没有油,容易粘锅;温度不均,边缘焦黑;但她不在乎。她一边翻动,一边低声哼起维罗妮卡教她的那首老歌。
香味渐渐弥漫开来。
起初只是淡淡的焦香,随后是谷物烘烤后的甜意,再后来,是某种难以言喻的“家”的气息??那种你在寒冬归家时,门缝里飘出来的、让你瞬间放松下来的气味。
研究员们陆续聚集过来,围坐在狭小的休息室里,盯着那团跳动的火焰和上面缓慢翻转的小饼,眼神从麻木变为怔然,再变为湿润。
第一块饼出炉时,香菱亲手递给那位开门的年轻人。
他咬了一口,咀嚼得很慢。然后,忽然低下头,肩膀微微颤抖。
“这味道……”他哽咽道,“像我妈在老家灶房里做的……每年冬天,她都说‘吃了这个,骨头缝都不会冷’。”
其他人纷纷接过饼,沉默地吃着。没有人说话,只有咀嚼声、吞咽声、偶尔的抽泣声。有人掏出手机,翻出母亲的照片,盯着看了很久。
香菱打开维罗妮卡的录音机,按下播放键。
厨房的声音流淌而出:水流声、切菜声、锅铲碰撞声、还有一段走调的哼唱。
整个房间安静下来。
那一刻,他们不在北境,不在暴风雪中,不在断电的监测站里。他们在各自的故乡厨房,看见母亲系着围裙弯腰掀锅盖,听见父亲笑着说“开饭了”,闻到童年腊月里炖肉的香气。
一位年长的研究员忽然开口:“我已经十年没回家过年了。项目太紧,总说下次……可哪有那么多下次。”
香菱轻声说:“现在就是下次。”
她拿出纸笔,递给他们:“写下你们最想吃的一道菜,不管多难做,我都试试。”
纸条一张张传回来:
>“我奶奶的糯米糍粑,要蘸红糖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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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“我爸腌的酸萝卜,脆得能听见声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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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“我妹妹五岁时做的‘彩虹炒饭’,其实就是番茄酱拌饭,但她非说里面有彩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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