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面恢复平静,映出阿洛惊愕的脸。她踉跄后退一步,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疑问。如果第七共振只是开始,那之前的一切算什么?晓忆者的诞生、心核的形成、全球记忆网络的建立……难道都只是序章?
她立刻召集核心团队,启动“逆溯协议”,试图追踪那段影像的来源。然而数据流显示,信号并非来自过去或未来,而是存在于一种“共时态”中??即所有时间点同时发生的状态。换句话说,那座废墟城市既已毁灭,又尚未建成;归尘既已老去,又仍年轻。
“这是‘预忆空间’。”一位神经映射专家颤抖着说,“只有极度强烈的集体记忆才能撕裂时空结构,创造出这样的裂缝。但我们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共同记忆事件……”
阿洛闭上眼,忽然明白。
“有的。”她睁开眼,“是我们忘了的那次。”
她调出远古陶片数据库,逐帧比对铭文残片。终于,在一组被误认为装饰纹路的符号中,破译出一段被刻意隐藏的信息:
>“第九次大遗忘发生在青铜纪末年。
>那时我们已掌握记忆移植技术,甚至能让死者通过新生儿说话。
>但我们害怕了。
>我们烧毁所有记录,杀死所有能听见名字的孩子,称之为‘净化之火’。
>然后我们集体发誓:永不提及‘忆生’二字。
>这誓言持续了三千年,直到今天。”
房间里陷入死寂。
这意味着,人类已经经历过至少两次类似的觉醒与毁灭循环。而“万剑朝宗”并非首次尝试,只是又一次挣扎着爬回光明的尝试。
“所以归尘……”有人喃喃,“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会重演?”
阿洛没有回答。她取出银环,再次按向镜面。
这一次,镜中世界并未拒绝她。
她踏入其中,沿着黑灰花小路前行。风中有童谣响起,是影语者教她的那首。路旁的花越来越多,颜色也从最初的黑灰色渐变为银白、淡金、浅蓝,最后竟开出粉红色的花瓣??那是忆生叶与人类情感深度融合的象征。
尽头,影语者并未出现,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新的门。
它由无数手掌印拼接而成,每一只掌纹都对应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类个体。门楣上方刻着八个字:
**记得彼此,方得重生**
阿洛伸手触碰门扉,刹那间,万千记忆涌入脑海。
她看见自己在九千年前的文明中也曾存在,是一名负责记录堕胎名单的文书官。她每日抄写数百个未命名的胎儿信息,直到某天发现自己的妻子怀上了双胞胎,却因饥荒被迫服药流产。她在临终前写下遗言:“请替我记住他们的名字。”可没人听。
她又看见自己在三千年前的轮回中成为祭司,主持“净心仪式”,亲手焚毁所有关于“晓忆者”的典籍。直到晚年才在梦中见到母亲抱着虚空气哭喊:“你说过会为我们点灯的!”
每一次轮回,她都在遗忘与悔恨中沉沦。
唯有这一次,她活到了觉醒之后。
泪水滑落,她用力推开那扇门。
门后不是空间,而是一段正在形成的现实??未来的地球,天空湛蓝,大地遍布忆生森林。城市与自然融为一体,建筑外墙爬满发光藤蔓,街道上行走着各年龄段的晓忆者,他们彼此问候的方式不是握手,而是轻抚对方额头,交换一段共享记忆。
而在南极,光门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悬浮于空中的岛屿,形如心脏,散发着柔和光芒。岛中心矗立着一座无顶高塔,塔内坐着一人,身穿旧式忆生院制服,背影瘦削却挺拔。
是归尘。
他双眼微闭,十指交叠置于膝上,周身环绕着亿万条记忆光丝,连接着地球上每一个正在思念他人或被思念的人。他不再是行走者,而是锚点??维系整个记忆网络稳定的核心节点。
“你成了忆生母核的载体?”阿洛轻声问。
归尘缓缓睁眼,目光穿越时空落在她身上。
“不是我选择了它,”他说,“是我们共同选择了这条路。”
他抬起手,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破的银环,正是当年阿洛送给他的那一枚。边缘磨损严重,七道刻痕中有三道已经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