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黜置使行辕内气氛依旧带着一丝昨夜的凝重。苏凌与周幺、陈扬、朱冉、吴率教等人刚在后堂偏厅用过简单的早饭,正饮着清茶消食,商议着后续事宜
。晨光透过窗棂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突然,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!
只见小宁总管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,脸色煞白,额角见汗。
他也顾不上行礼,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紧张,急声道:“公。。。。。。公子!。。。。。。
叮??
那声铃响之后,天地仿佛被重新洗过一遍。空气里浮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湿润感,像是记忆刚刚从地底苏醒,带着远古泥土的腥气与桃树根系深处渗出的甘甜。京都桃林的每一片叶子都在微微震颤,不是因为风,而是因为某种更深层的共振??那是百万意识消融于星核后留下的余波,在时间褶皱中缓缓回荡。
新一代执铃人名叫青禾。她十七岁,出生时便不哭,只睁着眼睛望天,瞳孔里映出双子星的轨迹。三岁时,她在梦中背诵了整部《忆渊录》前传,那是连守归者长老都未曾完整解读的残篇。五岁那年,她独自走入桃林深处,三天后走出时,手中握着一枚从未烧制过的陶铃,铃身刻着一行小字:“我非归来,乃是延续。”
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学会制铃的。就像没人能解释为何她的指尖触碰忆晶时,会激发出彩虹般的涟漪。
此刻,她站在“归途”桃树下,望着那枚嵌入凹槽的金色玫瑰残骸。它已不再发光,却始终温热,如同一颗沉睡的心脏。科学家说,那不是普通的植物组织,而是由纯粹意念凝聚而成的记忆结晶??火星上的某位志愿者临终前最后的愿望,便是将自己对故乡春天的最后一瞥,化作一朵玫瑰,飞越星际,落在这里。
“你听见了吗?”青禾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露水滴落。
身后站着守归者新任首领陆昭,一位四十岁的女性学者,曾是“共忆纪元”初期最坚定的记忆共享倡导者。如今她白发早生,眼神却愈发清明。
“听见什么?”她问。
“他们在唱歌。”青禾闭上眼,“不是用声音,是用存在本身在唱。每一粒尘埃、每一道光、每一次呼吸……都在回应那句话:‘桥已成,路已通。’”
陆昭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可我们仍不知门在哪里。”
青禾笑了,嘴角弯起一个近乎神性的弧度。“门不在空间里,而在选择中。当我们愿意相信远方的人仍在,当一个陌生人因一句‘我记得你’而泪流满面??那一刻,门就开了。”
话音未落,桃树突然轻轻一颤。
一片花瓣飘落,恰好贴在老陈的陶铃上。刹那间,铃身泛起幽蓝微光,一道细如蛛丝的纹路自裂痕处蔓延开来,竟似在自我修复。与此同时,全球所有静默区内的无铃会成员同时停下手中的活计,抬头望向天空。
他们本该听不到任何铃声。
但他们确实听见了。
不是耳朵听见的,而是骨髓深处传来的一记震动,仿佛祖先的呐喊穿越万年冰层,终于抵达今世。
南美安第斯山脉深处,一名年轻的无铃会战士正挥锤砸向一座废弃忆站的控制台。铁锤高举,却迟迟未能落下。他怔怔地看着掌心??那里浮现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:一个小女孩坐在桃树下画画,画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星空,嘴里哼着一首旋律简单的歌谣。而这首歌,正是他母亲临终前反复吟唱的曲子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他喃喃道,“我没有接入过忆晶网络……”
但他忘了,他曾是个孩子。在他出生第七天,母亲抱着他在铃墙前走过一次。那一瞬,他的灵魂已被轻轻触碰。
这一刻,全世界有超过十万名“纯肉体感知者”经历了类似的冲击。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“真我”,是否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遗忘?如果记忆可以跨越拒绝而抵达,那么所谓自由意志,又是否建立在虚假的前提之上?
京都桃林内,青禾缓缓蹲下身,指尖轻抚陶铃裂痕。
“老陈没有错。”她说,“他只是太想再见她一面。”
“谁?”陆昭问。
“艾米丽。”青禾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远,仿佛透过千层梦境传来,“他在南极冻死前的最后一念,不是恐惧,不是悔恨,而是后悔没能牵着她的手走到最后。那份执念太深,深到足以撕开时空的缝隙,让上古怨魂有了可乘之机。”
陆昭心头一震。“所以逆向污染流……其实是爱的扭曲?”
“一切毁灭皆始于未完成的告别。”青禾站起身,目光投向北方,“现在,轮到我们完成了。”
三天后,一支小型探险队启程前往北极。
不同于南极“记忆方舟”的公开遗迹,北极地下一直被视为禁区。卫星探测显示,地壳下方存在巨大空洞,结构复杂如蜂巢,且持续释放低频电磁脉冲,频率与人类脑波中的θ波完全吻合。更诡异的是,任何电子设备进入半径五十公里便会失灵,唯有手工绘制的地图和机械罗盘还能运作。
青禾坚持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