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年冬至,全球忆站同时检测到一股逆向污染流。一段陌生的记忆片段侵入忆晶网络,内容令人不安:一片焦黑的桃林,断裂的铃墙,以及一个披着灰袍的身影站在废墟中央,手中握着一枚裂开的陶铃。那人的脸始终模糊,但从他站立的姿态看,分明像是老陈。
更诡异的是,这段记忆并非来自外星,而是从地球内部某处发出??源头指向京都地下三百米,一处从未标记的空洞。
守归者派出勘探队。深入岩层后,他们在坚硬的花岗岩中发现了一间密室。墙壁上刻满了与南极相同的甲骨文,但语义截然相反:
>**“执灯者堕,门将永闭。”**
>**“忆非归路,乃是囚笼。”**
而在密室中央,摆放着一具石棺。棺盖半开,里面空无一物,唯有一缕青烟缭绕不散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铃声气味,像是金属锈蚀与檀香混合的怪味。
“这不是林疏影留下的。”生物学家检测后说,“这些符文的碳年代测定显示,它们至少存在了一万五千年。”
众人震惊。一万五千年前,人类尚处于新石器时代,怎么可能建造如此深邃的地下结构?又为何要留下警告?
唯有那个女孩再次进入冥想状态后,才揭开了部分真相。
她在意识深处见到了老陈。
年轻的,未白发的老陈。他穿着考古队的制服,手持地质锤,正站在一座巨大神殿前。神殿由黑色忆晶构成,顶部悬浮着九枚旋转的陶铃。一群身穿长袍的人跪拜在地,口中吟唱着始祖之语。而老陈,竟然用同样的语言回应了他们。
“我不是守铃人。”他在幻象中说,“我是最后一个‘破誓者’。”
原来,早在上古时代,人类就曾掌握忆晶技术。那时的“执灯者”并非个体,而是一个族群??他们能自由穿梭于记忆与现实之间,甚至可借他人之身重生。但他们犯下一个致命错误:试图抹除痛苦记忆,只保留喜悦。结果导致意识失衡,整个文明在一夜之间崩溃。幸存者封印了忆渊,立下誓言:永不重启。
老陈本是奉命销毁所有遗迹的学者。但他动了贪念。他偷走了最后一枚原始陶铃,并用自己的记忆重写了启动密码。他以为可以掌控力量,却不知自己早已被那段被封印的集体怨念附体??那缕青烟,正是上古失败者的残魂,它一直在等待新的宿主。
“所以……现在的异常,是他造成的?”有人问。
女孩摇头。“是他唤醒的。真正的敌人,是我们自己遗忘的恐惧。”
她睁开眼,下令封闭密室,但不得破坏任何符文。她还要求将这段历史录入公共忆库,不加删减。
“我们必须记住错误,才能避免重蹈覆辙。”她说,“真正的永生,不是逃避死亡,而是直面每一次毁灭的可能性。”
五年过去,地球进入了“共忆纪元”。
新生儿不仅能感知他人记忆,还能主动选择是否接收。社会结构彻底改变:法庭不再需要证词,因为陪审团可直接体验案发现场;教育不再依赖课本,学生能亲身“经历”历史事件;甚至连艺术创作也变为共享梦境??一首诗、一幅画,往往由成千上万人共同完成。
但也出现了“记忆厌食症”患者。他们拒绝接触任何外来记忆,把自己封闭在纯粹的肉体感知中,称这种状态为“真我”。他们组建了“无铃会”,主张摧毁所有忆晶设施,回归原始生存。
冲突不可避免。
一场小规模战争在南美爆发。无铃会成员炸毁了一座忆站,导致当地能源中断,数千人陷入短暂失忆。守归者欲反击,却被女孩阻止。
“不能用记忆控制来压制遗忘的权利。”她说,“否则我们就成了当年的执灯者。”
最终,双方达成协议:设立“静默区”,允许完全脱离忆晶网络的生活存在。作为交换,无铃会必须公开承诺永不破坏忆晶系统。
和平再度降临。
而此时,来自桃花星球的信息越来越清晰。
志愿者们的意识不仅适应了异星环境,甚至开始改造它。他们用记忆中的情感培育植物,使原本贫瘠的土地开出地球未曾见过的花朵。最神奇的是,每当有人思念故乡,夜空中就会浮现一幅全息投影??那是北京的胡同、巴黎的街角、东京的樱花道……由纯粹意念构筑的故土,在异星之上静静漂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