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想到洪承畴可能因为他们而身败名裂,甚至面临牢狱之灾乃至杀身之祸,二人心中顿时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巨大愧疚感!
这比他们自己身陷囹圄还要让他们感到痛苦和害怕!
那千户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,继续说道:
“不过二位相公也不必过于绝望,太子殿下圣明烛照,洞察秋毫,深知此事蹊跷,为澄清事实殿下已特旨,于明日在上林苑贡院增设一场临时的复核考试!”
“所有此次进京的辽东籍举子,皆需参加,考试规格一如正规乡试。”
他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:
“明日之试,于二位而言,乃至关重要的一役!只要二位能沉心静气,正常发挥,展现出与你们举人功名相符的真才实学,那么所有的谣言、所有的污蔑,都将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自然消融!”
“洪大人的清白,亦将得以昭雪!反之。”
那千户没有再说下去,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。
听完这番话,轿子里的吴守仁和常永安面面相觑,心中百感交集,如同打翻了五味瓶。
这突如其来的复核考试,既是洗刷他们自身和洪承畴冤屈的惟一机会,也是一场关乎数人命运的、压力空前的严峻考验。
他们能否在经历了牢狱之灾和巨大心理冲击后,顶住这泰山压顶般的压力,正常甚至超常发挥?
万一因为紧张、恐惧而发挥失常考砸了,那后果他们简直不敢想象!
沉默了许久,吴守仁才用干涩的嗓音隔着轿帘涩声答道:
“多谢大人告知实情,学生明白了,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殿下期望。”
他的声音虽然微弱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常永安也在一旁低声附和。
那千户在轿外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。
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或鼓励都是苍白的,真正的考验,在明天的贡院之内。
轿子行了约莫两刻钟,终于停了下来。
轿帘掀开,吴守仁和常永安发现他们被带到了一处环境清幽、屋舍俨然的地方。经人告知,此处乃是国子监内专为访学官员和杰出学子准备的客舍。
院落整洁,房间宽敞明亮,早已生好了暖炉,备齐了笔墨纸砚和一些经史典籍。
负责接待的太学博士和胥吏态度客气周到,安排食宿,并无丝毫因他们的“女真户”身份而流露出的歧视或怠慢。
显然这也是因为朱慈烺下令的原因,所以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。
然而,尽管身处舒适的环境,吴守仁和常永安的心却丝毫无法平静。
这一天,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。
夜色如墨,寒风凛冽。
东宫,朱慈烺身体微微后仰,靠在铺着明黄软垫的椅背上抬手用力揉了揉有些发涩眉心。
明日贡院之内,那八十余名辽东学子笔下的文章将决定一位封疆大吏的政治生命,甚至影响他未来的布局。
但是这件事情结果难料,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,让他难以安心。
沉吟良久,朱慈烺终于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霍然站起身对着一旁马宝吩咐道:
“马宝,备轿,去薛阁老府上一趟。”
他需要再去见一见薛国观。
“奴婢遵旨。”
马宝躬身应道,然后立刻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,开始着手安排。
不多时,一顶并不显眼的暖轿便从东宫悄无声息地抬出。
轿子四周只有八名精干的护卫,人人腰佩绣春刀,神情冷峻。
一行人踏着地上已经积了寸许的皑皑白雪穿过空旷寂静的皇城街道,向着位于京城西城方向的内阁首辅薛国观府邸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