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晚芜亲赴骊山,在青铜巨门前布下七盏魂灯,每一盏都盛放着一段被证实的冤屈者的记忆。她将新版忆鉴置于中央凹槽,轻声道:
“我不知你们的名字,但我记得你们的痛。今天,我不为权力开门,不为复仇开门,只为让那些被踩进泥里的名字,重新晒一次阳光。”
轰然一声,巨门开启。
门后并无金银财宝,亦无兵马机关,唯有一座巨大的环形石殿,四壁镶嵌着数万枚晶片,每一片都映照出一段被隐藏的历史:有大臣冒死进谏却被污为疯癫,有将士浴血守边却被斥为叛国,有女子著书立说却被焚稿削籍……
而在殿堂最深处,七张石椅环绕一座祭坛,其中六张已碎,唯有第七张完好无损,椅背上刻着两个字:
**待主**
晚芜走上前,伸手轻抚椅面。刹那间,无数光影涌入脑海??她看见自己幼时在冷宫角落偷偷读书的模样,看见母亲教她辨认药材时温柔的眼神,看见她在明鉴堂彻夜校史时熬红的双眼……
她终于确认:无论身世如何,无论血脉归属,她之所以成为今天的她,是因为她一次次选择相信真实,哪怕代价是孤独、是误解、是生死一线。
她转身,对随行众人道:“烧了这里。”
“什么?”程砚震惊。
“烧了它。”她语气坚定,“真正的历史不该藏在地下,而应活在人间。把这些晶片全部取下,嵌入市井学堂、乡野祠堂、驿站茶馆。让每一个孩童都能抬头看见先辈的苦难与光辉。记住,**最大的防御不是封锁秘密,而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秘密曾经存在过。**”
三个月后,长安街头巷尾兴起“记忆墙”。百姓自发将家族往事刻于陶板,贴于屋外墙头。有的写着“祖父因直言贬官,三十年不得归乡”,有的写着“姑奶奶为保族谱跳井未死,藏书十年终见天日”。
而在东市原“归心斋”旧址,一座新学堂拔地而起,匾额上书三个大字:
**言魂堂**
每日清晨,钟声响起,总有孩童齐声诵读:
>“我或许渺小,
>我或许无权,
>但我记得,
>故我在。”
晚芜常独自踱步至此,听那稚嫩嗓音穿透晨雾。有时阿阮会陪在身边,如今她已能控制体内异魂,甚至学会与其对话。她说,那不是敌人,而是另一个时代的自己,在用残存意识提醒世人勿忘来路。
某个雪夜,晚芜收到一封匿名信,无署名,仅附一页黄纸,上书:
>“你打开了门,却没有走进去。
>你摧毁了旧局,却未建立新王座。
>他们说你是英雄,可我知道??
>你只是个不肯忘记的人。”
她将信纸投入炉火,看着它化为灰烬,嘴角浮现一丝笑意。
窗外,雪花静静飘落,覆盖了整座长安城。而在千家万户的灯火中,仍有无数人在低语,在书写,在回忆。
她知道,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。
但她也相信,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问“从前发生了什么”,
只要还有一对父母肯对孩子说“这是我们家的故事”,
那么,哪怕天地再次陷入混沌,
那盏名为“真实”的灯,
就永远不会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