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蠢货,螳臂当车,不自量力!”
他们笑着拔刀,走了过来。
三人一动不动,丝毫不退。
熊剑北爱惜地抚摸了一遍脖子上的兽牙串,心中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母亲。
他一生中最尊敬的人,就是他的母亲。
熊剑北在心中道:
母亲,我从小愚钝,只晓蛮勇,不知计谋,除了为朋友家人出生入死之外,我不懂得别的道理……
……倘若您能见到现在的我,不知会不会抚着我的肩膀,赞我一声大荒勇士?
钱德发一手握着金钱鞭,一手摸出酒壶,最后痛饮了一口。
透明的酒水浇在他的头上、脸上,淅淅沥沥地往下滑落,像一场大雨,又像是泪水。
那是钱德发自雍部带来的烈酒,他总也舍不得喝。
“爹,娘,儿子不孝,终究还是没能在中州出人头地,圆你们的心愿……”
“不过,也没关系啦!”
他呵呵地笑着,仿佛酩酊大醉,眼泪不断滑落。
“从今以后,再也没有中州了。”
鸾吟芝再次忆起了少年时在金乌梦中冒险的经历,自从来到天衍宗后,她有无数次,都渴望能够回到那时——
仙山区的景色美不胜收,溶洞区处处奇石怪屿,金乌梦灵在天空上飞舞,大荒少年们在其中奔行,期望自己能夺得英才大比的魁首。
那时,他们都还十分年少,心中充满了理想抱负与雄心壮志,对未来充满无限期待向往,光明大道正在他们的想象中徐徐展开,恨不得立即长大,奔往明天。
鸾吟芝笑着笑着,泪如雨下:“啊,我忽然想起来,谢挚那个小蟊贼,还曾经答应过背我呢……”
可惜,谢挚已死去了八年余。
这个诺言,她再也无法实现了。
“待到九泉之下,本姑娘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通,好让她知道,不守诺言的下场。”
她没能继续再想下去。
因为真龙已经冲了过来。
杀戮仍在继续。
天衍宗的长老们燃烧全身精血,将身边的弟子竭尽全力地送出了歧大都。
老人声嘶力竭地大喊:“孩子们,跑啊!不要回头!”
如枯树一般,她浑身的皮肤与肌肉飞快地干瘪下去,化为了一种冰冷的铁青与死灰色,声音也随之变得微弱。
“……接下来的路,就只能靠你们自己走了。”
长老们歪着头,望着弟子们离开的方向,大睁双眼,坐化在地。
“长老!……”
天衍宗弟子们痛哭失声,可也不能因为悲恸而稍停脚步,将嘴唇咬得出血,擦干眼泪,饮恨吞声,继续朝东逃亡而去。
逃吧,逃吧!不要回头。
这生的机会,是宗中的峰主长老,以性命劈斫出来的,也是无数师兄师弟、师姐师妹,用自己的尸体堆积出来的,他们唯一能做的,便是不辜负这代价高昂的血淋淋的机会。
活着就是一切。除了活着,除了为日后的报仇而暂且留着这条性命,他们还能再做什么呢?战败者的血与泪,在侵略者的刀剑下,显得是多么无力可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