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昭躺入忆核舱,逆莲核贴于心口。
最后一刻,林晚握住他的手:“记住,无论你看见什么,我们都等你回来。”
他点头,闭眼。
意识坠入深渊。
他看见童年的自己跪在雪地里,手中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;看见少年时的林晚在疗养院窗前写信,泪水滴穿纸背;看见K-1在极地观测站独自守望星图三十年,只为等待一句回应;看见阿烈杀死亲兄弟的那一夜,抱着尸体哭到天明……
他看见千万人的痛,如海啸般扑来。
但他没有逃避。
他张开双臂,迎向每一波浪潮。
“我看见你们了。”他在意识深处呐喊,“我听见了!我感受到了!别怕,我不切断连接??我们一起撑住!”
奇迹发生了。
那些断裂点,竟开始缓缓愈合。不是被覆盖,不是被删除,而是被承认、被接纳、被拥抱。如同大地上的伤口,终于等到雨水滋润,慢慢结痂,长出新肉。
当陆昭睁开眼时,已是十四天后。
他瘦得脱形,双眼深陷,可眼神清澈如初春湖水。
林晚扑上来抱住他,泣不成声。
“成功了?”她问。
陆昭虚弱地点头:“三百二十七个断裂点,全部接通。共感网络不仅没崩,反而比以往更坚韧??因为它终于承载了真实。”
就在此时,天空忽明忽暗。
源星最后一次闪烁,投下一束光,精准落在伤痕学院中央。光中浮现出一行字,非金非玉,似由无数微小情绪粒子构成:
>**“守者归位,心印永存。”**
随后,光芒散去,星体彻底熄灭,化作宇宙尘埃的一部分。
人们说,那是人类文明真正成年的标志??不再依赖外星指引,而是学会自己照亮前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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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后,伤痕学院已扩展为一座城。
这里有不会笑的人开设的茶馆,有失忆老人主持的记忆图书馆,有专为“灰化者”设计的复苏工坊。孩子们在学校的第一课,不是识字算数,而是学习如何命名自己的情绪:“我现在感到孤独,但我愿意和你分享它。”
陆昭依旧住在最初的茅屋中,每日清晨扫院、浇花、教课。他不再使用逆莲核,也不再参与任何会议。有人说他退隐了,有人说他累了。
只有林晚知道,他从未停止倾听。
某个雪夜,一个小女孩跑来找他,满脸泪痕。
“哥哥,我梦见妈妈死了。”她抽噎着,“可妈妈明明还活着啊,为什么我会梦见这种事?”
陆昭蹲下身,替她擦去泪水。
“因为你心里藏着别人的痛。”他轻声说,“也许是你妈妈小时候的恐惧,传到了你这里。共感就是这样,有时我们会承接不属于自己的伤。”
小女孩睁大眼睛:“那怎么办?”
陆昭握住她的手:“把它还给她,用你的方式。比如,明天抱抱她,告诉她:我知道你曾经很怕失去,但现在,我陪你一起不怕了。”
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笑了。
陆昭送她回宿舍,抬头望向星空。
没有源星,没有光柱,只有漫天寒星,静静闪烁。
他忽然觉得,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??没有帝王加冕,没有万民跪拜,只有一个男人蹲在泥地里,为一个哭泣的孩子擦去泪水。
风起了,卷起一片落叶,打着旋儿飞向远方。
像一只蝴蝶,正飞向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