旺角的夜风,裹挟着咖喱鱼蛋的辛香和鸡蛋仔的甜糯,吹起秦玉桐卫衣的衣角。街市的喧嚣像涨潮时的海水,一波一波地涌过来,淹没了听觉。
可在此刻,那一切都成了失焦的背景。
聊什么?
秦玉桐捏着那只小小的纸碗,指尖被烫得有些发红。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牛杂不香了。
她点了点头,商屿没再多言,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纸碗和竹签,另一只手牵住了她的。
他领着她,穿过人声鼎沸的西洋菜街,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。
这里没有刺眼的霓虹,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,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投下两道被拉得极长的影子。空气里有股陈旧的、属于老香港的潮湿气味。
他将那碗已经半凉的牛杂放在一旁的台阶上,自己却没坐,只是倚着斑驳的墙壁,垂眸看着她。
那目光太沉,像深海,暗暗潮涌,使人喘不过气。
她索性破罐子破摔,先开了口:“其实……你也没说错。”她顿了顿,抬起眼,路灯的光在她清亮的瞳仁里漾开一点湿润的水光。
“我就是个坏女孩。”
第一次见面他送她回家,那么体贴绅士。他一直都在包容她的小脾气,从没让她感到不高兴。即使很忙,他仍旧消息很快回,反倒是她常忘和他说早晚安。礼物也未曾少过,他送的最便宜的都是几百万的耳环,每一样她都喜欢。
他永远尊重她,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、需要被认真对待的个体,而不是一个可以用金钱和资源堆砌出来的漂亮玩偶。他帮她解决麻烦,却从不用那些事来邀功,更不会以此为筹码,逼她做什么。
他这样好。
好到让她觉得自己那些摇摆不定、那些贪婪的“我全都要”,都成了一种亵渎。
“我占着你对我的好,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,一边又去招惹别人……”秦玉桐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我是不是很坏,我把你这样的人……作践了。”
说到最后时,她再也忍不住。
蓄在眼眶中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,一颗一颗,不受控制地砸下来,融入深黑的泥土。
可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,猛地转过身去,用卫衣的袖子胡乱地抹着脸。
身后没有传来预想中的质问,或是失望的叹息。
只有一片沉默。
就在她哭到肩膀都开始抽动时,一具温暖的、带着雪松冷香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。
商屿的双臂环过她的腰,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。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。
“傻女。”
他没说“你没错”,也没说“没关系”,只是收紧了手臂,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。
然后,他低下头,滚烫的唇贴上她的耳廓:
“你不是坏女孩。”
“你系我嘅心肝宝贝。”
秦玉桐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她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她在他怀里,慢慢地,慢慢地转过身来。
仰起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,通红的眼睛里还蓄着泪,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。
商屿抬起手,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痕,神情是情深义重的。
“风大了。”他忽然说。
说着,便解下了自己颈上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。
秦玉桐以为他要给自己戴上,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
她却忽然起了个极其幼稚的念头。
“我们一起戴。”她抓住了围巾的一角,动作透着一股任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