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长青低着头没说话,满目炮仗碎片,原本还是很喜庆的东西,这会落在眼里头却像一碗碗摔碎的猪血旺子。
“叔,你要说什么,就直接说吧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,”苏燚摇摇头,又叹气,“我回来看到你日子太平,听说你也在重新考大学,我知道你想给你老爸一个清白,但是长青,作为你老爸的朋友,我太懂他了,如果他还能说话,一定会告诉你不要再继续往后看。”
李长青看着苏燚,目光已经染上茫然。
“我今天吃饭的时候看着了,”苏燚声音放缓,“我看你真喜欢小竹老板,这样很好,而且她也对你有意思。听你三叔说,小竹老板没少帮你出头,她知道你家的事儿吧?”
“嗯。”李长青点头。
“这就是了,她那样优秀善良的人,肯定会心疼你。”苏燚说。
“也……”李长青想反驳,但最终也没把话说完。
苏燚目光复杂地把他看了又看,说:“你有没有想过,她现在心疼你,愿意和你在一起。万一,我说万一,真查出来你爸有罪,人家还能这样对你?我在外头这么多年,我是知道的,城里人就喜欢讲守法公平那些事儿。”
李长青呼吸变缓,抿了抿嘴。
“还有,先不说她,毕竟你和她才认识多少时间,”苏燚继续讲,“你有没有想过你家老太太,还有你老妈,要是真查出来,她们还活不活?”
李长青沉默良久,说:“叔,我知道你的意思,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。”
哪怕真相会让他失去很多东西。
关于这件事的态度,李长青没有很细致地问过奶奶和老妈,但他知道,大家都清楚“没查明”三个字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李平可能是清白的,也有可能李平就是罪魁祸首。
如果是有私心想要就此掩盖下去,那么家里人早就会说出口。
“我不能什么都不做。”李长青对苏燚重复。
苏燚看了他少时,又叹了口气,抬手捏捏李长青肩膀,“长青,我刚才可能说得严重了些,你别忘心里去。”
他说着说着,收回手按上自己眼皮,声音变得有些哑,“我就是……我就是回来看到你过得好,我开心,又担心,叔希望你过得好。”
“我知道,”李长青轻轻地点头,“我知道的。”
*
“我就不知道了,”竹听眠抱着手靠坐在桌边,面色不虞地看着坐沙发里那个人,“您这年节里过来摆脸色给谁看呢?”
初一是不出门的,李长青时不时在聊天框里发句话,更新他在家里都在做什么,状态还比较正常。
然后初二跑民宿里来,敲开门,关上门,一言不发坐去沙发里。
竹听眠等半天他主动说话也没能听见声,于是亲自寒暄,谁知这人还是闷头闷脑。
这才阴阳了他一句。
希望他能够有效运用回忆,知道自己再不吭声,很快就会被竹听眠请他滚出去。
李长青抬头看她,表情苦苦的。
竹听眠一下子就无法继续心硬,苦恼自己多半是栽了,又没办法地绕去他对面坐下,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。
“长青啊,怎么了呀?”她问,“你去找你二叔了?”
“没有。”李长青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“那是又上哪挨打了?”竹听眠继续问。
“我……”李长青看她一眼,“我哪有成天被欺负。”
竹听眠叹气道:“那可不就是成天被欺负么。”
“都被你欺负了。”李长青小声说。
“嘿?”竹听眠直起身,“李长青,我难得这么有耐心,你最好识相一点。”
“错了。”李长青立刻道歉。
竹听眠再次心软,又绕过桌,坐到他那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,“你可以跟我说任何事情,要说吗?”
“说,”李长青点头,“要说的。”
然后又歇了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