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西娅接过盒子,心脏在胸腔中鼓噪,她打开盒盖,里面深蓝色的天鹅绒衬垫上,静静躺着一枚胸针。
工艺极其精湛,主体是黄金锻造的金雀花藤,纤细的藤蔓优雅地缠绕着一弯由秘银打造的新月。月光石和细小的钻石点缀其间,闪烁着柔和而纯净的光芒。
而在新月背面,用纤细优美的精灵文字魔法錾刻着两行文字——她的精灵语全名“安缇伊恩娜”,以及金蕊家族的缩写。
辛西娅的呼吸微微一滞。
她认得这枚胸针所代表的含义。
这不仅仅是件珍贵的首饰,更是金蕊家族对非直系成员所能给予的最高级别的认可与接纳。
在银月城,乃至整个剑湾地区,佩戴这枚胸针的人,都会被等同视作金蕊家族的正式成员,在任何金蕊家族势力所及之处,都能得到相应的帮助、尊重与庇护。
“兰妲……”辛西娅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惊讶与动容,声音有些哽咽。
纵然她早知道对方从未责怪过她,早知道那些疏远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放逐,却也无法想见,兰妲薇尔依然愿意给予她如此厚重的一份礼物与信任。
“收下吧,伊恩娜。”兰妲薇尔温柔地笑着,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,“无论你走到哪里,记住,我的庄园里会有你的位置。”
在辛西娅准备离开晨星庄园的最后一天,她已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装收拾妥当——几件换洗衣物,瓦尔特利的鳞片,兰妲薇尔赠送的胸针。
然后就在没有了。
她环顾这房间,准备做最后告别时,侍女再次通报,露萨瑞尔女士前来拜访,与她同来的,还有她的祖父,晨星家族的现任家主。
辛西娅有些意外,但还是请他们进来。
祖父走了进来。
与露萨瑞尔那仿佛凝固在时光里的沉静不同,他的面容清晰地刻上了岁月的痕迹。
虽然对于精灵而言,他刚刚步入暮年,远未到风烛残年之时,但那开始松弛的皮肤,眼角唇边深刻的纹路,以及眼神中不再锐利的光芒,都宣告着他生命力的巅峰已然过去。
辛西娅看着他,心中奇异地平静。
对于这位血缘上的祖父,她并没有太多的爱恨。
当年将她送往奎瓦尔的决定,是整个家族默许的,他并非唯一的决策者,也未必是出于恶意。
她也早已理解,并不认为他当初忽视她的意愿与解释,执意将所有罪责加诸伊维利欧斯身上有多么不合情理。
在家族面前,个体的感受与真相,本就是可以牺牲的东西。
这很正常。
只是,理解不代表认同。
她对他,也早已没有了那些无谓的亲情期待。
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。
露萨瑞尔一如既往地沉默,继续扮演一个旁观者。
祖父看着辛西娅,他那双与伊维利欧斯有几分相似、却浑浊许多的冰蓝色眼眸中,情绪复杂。
“伊恩娜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,“我……为我当初的决定,向你道歉。是我……是我们,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。”
他的道歉听起来颇为郑重,带着一丝迟来的悔意。
辛西娅静静地听着,没有接话化。
她没有像那些懂事体贴的后辈那样,立刻说出“没关系”、“都过去了”之类的漂亮话来宽慰对方,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感动或释怀。
她只是沉默着,仿佛在消化这句迟到了二十年的歉意,又仿佛觉得这句话本身,已经毫无意义。
沉默滋生着尴尬。
祖父似乎有些无措,他大概预想过辛西娅的各种反应,或愤怒,或委屈,或终于释然,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近乎漠然的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