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封的记忆如潮水奔涌而来。
那一战,确是他先倒下。是师兄扑身上前,替他承受了致命一击。而他在绝望中施展了师门禁术,以因果置换之法,让师兄活了下来,自己却成了游走阴阳之间的幽魂。
原来……这些年行走世间的根本不是“谢玄衣”,而是依附于残魂之上的执念。
“所以你说的合道……”谢玄衣声音颤抖,“是要我亲手杀死这个‘我’?”
“不是杀死。”崔鸩站起身,目光悲悯,“是**超度**。”
他指向劫主额头,那里正浮现出一枚与谢玄衣一模一样的莲纹印记。
“你们本是一体。他是你不愿面对的罪孽,是你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悔恨。只有接纳他,你才能真正完整。否则,哪怕你登临天人之境,也不过是个跛足的伪仙。”
风雪停了。
天地寂静。
谢玄衣缓缓拔剑。
剑名“余烬”,取自“剑道将熄,余火犹燃”之意。
他一步步走向阵心,每踏出一步,过往种种便清晰一分。他想起幼年时与师兄一同练剑的日子,想起对方总是默默替他整理剑穗,想起决战前夕那人笑着拍他肩膀说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
泪水无声滑落。
当他走到劫主面前时,对方已恢复成人形,容貌与他一般无二,唯独眼中多了一抹猩红。
“你恨我吗?”谢玄衣问。
“恨。”劫主点头,“我恨你不敢承认自己懦弱,恨你把一切错都推给命运。但我也……羡慕你还能流泪。”
谢玄衣举剑,剑尖抵住对方心口。
“那就……安息吧。”
剑光一闪。
没有鲜血飞溅。
劫主嘴角含笑,身形如沙粒般崩解,化作点点金光,融入谢玄衣胸口。那一瞬,他仿佛听见万千亡魂齐声叹息,又似有钟声自九天垂落,涤荡神魂。
归墟阵缓缓消散。
七道残魂相继归寂,唯余夜绫的身影linger在原地。她望着谢玄衣,轻轻一笑,抬手拂过他脸颊,随即化作风中残雪,飘散无踪。
崔鸩长舒一口气,整个人仿佛苍老十岁。
“恭喜。”他轻声道,“你已触碰到合道边缘。”
谢玄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掌心纹路焕然一新,仿佛重新活过一次。
“接下来呢?”他问。
“接下来……”崔鸩望向东方,朝阳初升,照得雪峰如镀金辉,“是去找钱茂顺。”
“他还活着?”
“当然。”崔鸩笑了笑,“合道者,岂会轻易赴死?他现在就在悬北关外,等着最后一个挑战者。”
谢玄衣握紧长剑。
他知道,真正的试炼,此刻才刚开始。
而在这条通往至强的路上,或许还会遇见更多死去的故人,更多未曾揭晓的真相。
但他不再逃避。
因为他终于明白??
所谓合道,不是超越他人,而是直面自己。
哪怕那面目狰狞,血泪交织,也必须迎上前去,一剑斩断迷障,方见本心清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