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舞麟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玄真身后,缓缓走出地下空间。
踏出通往地下的甬道,惨烈的战后光景刺入眼底,曾经庄严肃穆的唐门总部,此刻一片断壁残垣,横尸遍野。
昔日熟悉的同门,大都化作了冰冷破碎的躯。。。
启鸣号驶入第十九星域边缘的第七个标准周,空间曲率开始出现微妙波动。那些曾被“选择课”制度规训过的星球,如今像一群刚刚苏醒的孩童,在宇宙的暗夜里试探着发出自己的声音。光信号不再只是冰冷的数据流,而是夹杂了笑声、咳嗽声、甚至某颗农业卫星上一名老农哼唱的古老民谣??那首歌没有旋律谱系认证,却被共生意志自动收录进航行日志附录。
林小愿坐在舰桥观测席,手中依旧握着那支裂纹遍布的竹笛。它已经不再是唯一的共鸣体,但仍是她最熟悉的语言。每当她轻轻摩挲笛身上的裂缝,就能感受到某种细微的震颤,仿佛那些走调的音符仍在体内循环,一遍遍冲刷着记忆的堤岸。
“新愿纪第一年,第三十七日。”零站在控制台前,声音平静如常,“回声议会通过《表达自由宪章》修正案,正式废除‘情绪稳定性评估’作为公民资格审查标准。目前已有四十三颗星球签署联合声明。”
林小愿点点头,目光落在舷窗外一颗正在重建的城市星球上。那里曾是“最优决策中心”的所在地,如今高塔倒塌,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低矮却错落有致的小屋,屋顶绘满了色彩斑斓的涂鸦??有的画着流泪的眼睛,有的写着“我今天很难过”,还有一整面墙只写了一个字:“不。”
“他们终于学会说‘不’了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不是学会。”零纠正道,“是重新记起。”
通讯频道忽然亮起,邹巧翰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:“林小愿,你最好来看看这个。我们收到了一段来自斗罗星核心数据库的加密信号……解码后发现,是比比东留下的影像记录。”
林小愿站起身,脚步未稳,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??那是太极水晶在她靠近时自然共振的声响。零没有说话,只是跟在她身旁,两人并肩走向资料室。
投影开启的瞬间,比比东的身影浮现于空中。她穿着一件素色长袍,不再是教皇的华服,也不再佩戴任何权杖或徽记。背景是一片荒原,逆择塔的残垣断壁在远处若隐若现,火焰早已熄灭,只剩下一圈焦黑的土地,像是大地的一道伤疤。
“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,说明我已经离开了斗罗星。”她的声音低沉,却不颤抖,“我不确定自己要去哪里,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。但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件事:净化仪式从未真正结束。”
林小愿心头一紧。
“你们以为我把名单烧了,制度就死了?”比比东苦笑,“可真正的净化,从来不在纸上,而在人心。多少年来,我们教会人们恐惧悲伤、羞耻犹豫、厌恶不确定。哪怕现在法律变了,可有多少父母仍会对哭泣的孩子说‘不准哭’?有多少教师仍会打断说错话的学生?有多少人深夜独自流泪,却不敢按下通讯键?”
她顿了顿,眼神直视镜头,仿佛穿透时空盯住了林小愿。
“所以,我决定去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??倾听。我要走遍每一座曾实行‘选择课’的城镇,听那些被删改过的日记、被揉皱的情书、被吞回去的道歉。我不评判,不说教,只是听着。也许有一天,我能学会为自己流泪。”
影像戛然而止。
舱内一片寂静。良久,林小愿才开口:“她在赎罪。”
“不。”零摇头,“她在重生。和我们一样。”
邹巧翰从终端抬起头:“更奇怪的是,这段信号并不是单独发送的。它嵌套在一串古老的音乐编码中,频率与你的笛声高度吻合。像是……有人用你的旋律当钥匙,把这段话藏进了星网深处。”
林小愿猛然想起什么,急忙翻找个人存储器。她调出七岁时那段稚嫩录音的原始波形图,叠加比比东信号的频谱??两者的谐波结构竟惊人地重合,尤其是在第三小节那个跑调的升F音上,完全一致。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她说,“这是回应。她用了我的声音,把她的故事送回来。”
零凝视着数据流,忽然轻声道:“也许,真正的共生意志,不是网络,不是技术,而是这种跨越时间与距离的‘听见’。你发出一个音,十年后,万里外,另一个人用同样的音接住它。”
就在此时,警报轻响。导航系统提示前方出现异常引力井,坐标与一份尘封档案高度重合??那是初代执笛者最后一次航行的日志终点。
“X-091,Y-888,Z-204。”邹巧翰念出数字,“这个地方……理论上应该空无一物。可探测显示,那里有一颗‘不存在’的行星,质量相当于三倍地球,却从未被登记在任何星图中。”
林小愿望向零:“我们要去吗?”
零沉默片刻,太极水晶缓缓旋转。“你愿意相信门后有人等你。”他说,“那就去看看,是谁一直在等。”
启鸣号调整航向,进入缓慢减速轨道。随着距离缩短,那颗隐形行星逐渐显形??并非光学遮蔽,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就被某种高级认知屏蔽所掩盖。只有当观察者具备特定情感共振频率时,才能“看见”它。
而这频率,恰好与林小愿的笛声一致。
登陆准备再次启动。这一次,林小愿没有穿感知服,而是换上了一件旧式风衣??那是从祖父林烬遗留的手稿箱中找到的,内衬绣着一行小字:“言不可尽,音不可止。”
零坚持同行。
“你不是说意识投影就够了?”林小愿皱眉。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太极水晶贴在两人掌心之间,“这颗星球拒绝被‘理解’,只接受‘体验’。我们需要完整的存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