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人是无法变为怪谈的,这个尚且还活着的孩子,不久后就会走向死亡。
祁棠沉默片刻:“我会阻止你。”
“是吗?那你为什么不问问这孩子的意愿。”
祁棠弯腰靠近这孩子,轻声问:“姐姐带你走,好吗?”
男孩摇摇头,他的小手抓住了乌千临的手指,抓得很紧,满是眷恋。
“我要和父亲在一起。”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。
“父亲?”祁棠愣了一下,“为什么叫他父亲。”
乌千临爱怜地摸了摸他发丝柔软的小脑袋:“福利院的每一个孩子,都叫我父亲。生育他们的人不想成为父母,那就由我来当这些孩子的父亲,我来养育他们,教导他们。”
这孩子看上去真小啊,软软的脸蛋,短短的手指,天真信任的神态,像只乖巧幼鹿,是连死亡的意义都无法理解的孩子。
祁棠心中一痛,猛然将小孩抱起:“我要带走他。”
气氛静默了一瞬,变得有些剑拔弩张。
“你带不走他。”乌千临淡淡道,“刚才的止痛剂里面掺了毒素,半个小时以内这孩子就会死去,你亲手递的。”
“你……!”
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,果然他苍白的小脸已经呈现某种死期将至的颓青。
无法想象是自己递的止痛剂即将送这孩子下黄泉,这一刻,她心中甚至对先知产生了浓烈的恨意。
“不用担心,这种毒素不会带来痛苦,他会安详地死去。你认为活着是对他好,却从没有考虑过,对这样的孩子来说,以残躯生活在世界上也是一种残忍。”
男孩像猫一样小声呢喃:“姐姐,我有点难受。”
祁棠不得不将他放下来,一种极端的无能为力感侵袭了她的全身。
她不由反驳先知的歪理:“只有活着人生才有可能,要是死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或许当这孩子长大,也会因为失去双腿的人生选择死亡,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,在尚未知晓死亡意义的时候就被人为赋予死亡。
先知却微微一笑:“死了当然什么都没有,但是我所赋予他的死亡却不一样。这是以重生为目的的死亡,所求的是更光荣的进化。”
他忽然看向沈妄:“你应该能理解我吧,你不是亲身经历过这种事吗?炽天。”
“因为出生就患有罕见的眼疾,所以被母亲放弃。你喜欢那种什么也看不见的生活吗?想想看吧,如果你是个健康的孩子,你母亲又怎么会那样对待你呢?”
沈妄百无聊赖地将面前的小孩浮空起来,随着他手指的动作,一会儿升到天花板上,一会儿又贴在地上。
“她如何对待我是她的选择,和我没有关系。”他不假思索地说,“即便我没有天生的眼盲,她也会因为其他不如意的原因苛待我,这和我本身无关,只是因为她是个人渣而已。”
乌千临微微一笑:“你说得不错。可惜的是,世人皆然如此。有句话叫做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。当高尚的社会准则被推行时,天下是全体民众所有的。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?”
“理想之所谓被称为理想,就是因为它极难实现。无论你再怎么努力,这个社会都是残酷的。我努力精进我的医术,给穷苦的家庭以最大的报销,我救了很多人,他们都很感谢我,可是他们却不知道,有更多的人我无法救下来。”
“天之道,损不足而奉有余。只要人类社会依旧有着阶级差距存在,那么压迫就不会消失。富人压迫穷人,健康的人压迫残缺的人,违反规则的人压迫遵守规则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