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母子’二人在候客区相对而坐。
赵小锤垂头摩挲着茶杯,对面的川渝女暴龙静静打量他,眼底不时闪过惊异之色??她竟看不出丝毫化妆痕迹。
她没多问,知道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,问多了反让孩子为难。。。。
腊月二十三,小年。
赵小锤站在光华国际工地的围挡外,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,望着塔吊在寒风中缓缓转动。远处未来云谷的地基已经打下,混凝土泵车像巨兽般吞吐着灰浆,震耳欲聋的机械声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。他裹紧了羽绒服,呼出的白气在镜片上凝成一层薄雾。
手机早就没了直播功能,账号也注销得干干净净。可他知道,有人还在看??不是通过镜头,而是通过每一块砖、每一根钢筋、每一次进度通报里的微妙变化,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陶泽承今早发来一条消息:“北御河沿项目封顶提前四天,监理组没发现偷工减料。”
短短一行字,却让赵小锤在浴室里站了十分钟。水汽氤氲中,他看着镜子里那个不再臃肿的男人,肩背宽厚,脖颈线条利落,腹肌虽未显露,但呼吸之间已无滞涩。这具身体,是他用一百六十八天骑行、三千公里山路、八十万卡路里消耗换来的勋章。
“你以为你是谁?”他曾对着镜子问自己,“一个按摩师?还是个想掀桌子的人?”
现在答案渐渐清晰:他是那个能把“不可能”变成施工日志上冷冰冰数据的人。
他掏出保温杯喝了一口姜茶,热流顺着喉咙滑下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这时,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他身旁,车窗降下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。
“赵老板,又在这儿吹风?”钱满坤笑着递出一支烟,“这次我可带的是真中华。”
赵小锤接过,依旧没点,只是夹在耳朵上。“你胆子不小啊,江氏集团还没正式入股,你就敢把八个楼盘的建材全换成进口标号?不怕资金链断?”
钱满坤耸肩:“你说过,‘别碰消耗他的事’。我现在做的,是让它们活起来的事。再说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省府那边批文昨夜到了,八个片区统一纳入城市更新计划,专项债额度直接覆盖前期投入的七成。”
赵小锤眯起眼:“所以你们终于肯放手让我主导了?”
“不是我们肯不肯,是你已经证明了??”钱满坤指了指工地,“你看那边穿橙色工装的那个小伙子,叫李强,原先是北御河沿的老业主,房子烂尾七年,老婆跑了,孩子判给女方。上个月他来应聘安保,我说你学历不够,他说只要能看着这楼盖起来,扫地都行。昨天他值夜班,抓了个偷钢筋的小团伙,打得头破血流都不松手。”
赵小锤沉默片刻,低声问:“他现在在哪?”
“在医务室缝针呢。我去看了,他跟我说,‘赵老师,谢谢你没让这条路断掉’。”
赵小锤喉头一哽。
他从未想过,自己当初骑着破自行车、挂着廉价手机支架做的那场直播,会在某个人生命里种下这样的火种。
“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?”他忽然开口,“我不是建筑师,不是开发商,甚至不是正经商人。我是个按摩师。我的手艺是疏通经络,调理气血。可现在,我在做的,是给一座城市疏通血脉。”
钱满坤没笑,认真道:“所以你说的‘紧张快行’,从来不只是个按摩连锁品牌,对吧?”
赵小锤点头:“它是节点。每一个分店选址,都是经过测算的城市活力点。它带动就业、激活商业、吸引人流。更重要的是??它能让普通人相信,有些事,真的可以慢慢变好。”
两人并肩站着,看着工地上灯火通明。远处传来工人喊号子的声音,整齐有力,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。
“下周开业仪式,你要露脸吗?”钱满坤问。
“不。”赵小锤摇头,“但我会上门服务。”
钱满坤一愣:“你说啥?”
“第一家分店开业当天,我会亲自给每位员工做一次全身调理。”赵小锤笑了笑,“从保洁阿姨到前台小姑娘,从保安大叔到技师组长。我要让他们知道,这个品牌的核心不是装修多豪华,不是价格多昂贵,而是??每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人,都被尊重、被照顾、被真正看见。”
钱满坤久久无言,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你疯了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赵小锤望着天空,“但正是这点疯劲,才让我从两百斤的胖子,走到今天。”
夜深了,工地渐静。赵小锤转身离开,脚步稳健。他没注意到,街角咖啡馆的玻璃后,陶泽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,轻轻说了句:“他做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