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放下笔,轻声问:“我可以带走这块布吗?”
“当然。”林知遥点头,“它是你的。”
离开前,叶青禾回头望了一眼大厅墙上的《归途》。画中老人牵着小女孩的手,正走向远方灯火。她忽然觉得,那小女孩的侧脸,竟与念禾有几分相似。
门关上时,风铃轻响。
林知遥坐在椅中,闭目养神。她知道,又一段沉重的灵魂得以释然。但她也知道,这样的夜晚不会终结。只要人间还有说不出口的愧疚、无法送达的告白、来不及拥抱的告别,异度旅社就永远不会打烊。
清晨六点,陈岩提着菜篮回来,看见厨房灶台上留着一张字条:
>“我去山上采些野菊,回来泡茶。别担心。”
>??林
他笑了笑,把菜放进冰箱,顺手打开录音机。赵建国昨晚留下一盘新磁带,标签写着:“致未来的我”。
按下播放键,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响起:
“阿爸,如果你听到这段话,请记住:我不是因为你卖房住进这里而感动,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,有些门关上了,是为了让我们学会敲另一扇。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那些话。现在,轮到我去听了。”
陈岩关掉录音,望向窗外。山雾缭绕,朝阳初升,金光洒在旅社门前石阶上,像是铺了一条通往过去的路。
中午,苏晚再次来访。这次她没带画,而是捧着一只陶土烧制的小花盆,里面种着一株嫩绿幼苗。
“这是念禾的名字花。”她说,“我在异度空间深处找到的种子,据说只有被真正呼唤过名字的孩子才能唤醒它。它会开花,颜色随心情变化??悲伤时是灰蓝,喜悦时是粉紫,思念时则是金色。”
林知遥接过花盆,小心翼翼放在前台阳光最充足的位置。
傍晚,赵建国带来一位年轻人,约莫二十出头,神情拘谨。他自我介绍叫李哲,是一名程序员,母亲三年前因抑郁症自杀。他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一封未寄出的信,上面写着:“儿子,妈妈不是不爱你,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做你的母亲。”
“我想见她一面。”李哲声音发抖,“哪怕只有五分钟。”
林知遥看着登记簿上浮现的新名字:
>**李哲:与亡母对话,解开‘我不值得被爱’的心结**
她点点头:“请随我来。”
夜深人静时,林知遥独自坐在庭院,手中捧着母亲的怀表。月光下,表盘映出一圈彩虹般的光晕。她忽然想起小时候,母亲也曾带她来过一座废弃客栈,说那里住着“听得见眼泪的地方”。原来,这一切早有预兆。
她轻声说:“妈,我现在懂了。你让我守这家旅社,不是为了拯救别人,是为了让我学会原谅自己??当年没能救你,也没能理解你。”
怀表滴答作响,仿佛回应。
风铃轻晃,门依旧开着。
远处山路尽头,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。车灯划破夜色,像一道迟到的星光。
又有人,正要启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