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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26说干就干（第2页）

赵医生担忧道：“会不会太激进？有些人可能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剥夺感。”

“那就对了。”许风吟语气坚决，“如果连二十分钟的沉默都无法承受，我们凭什么要求这些孩子一生都在沉默中挣扎？”

决定拍板后，团队立刻投入筹备。杨兰妹负责联络场地与设备租赁，张老师设计互动流程，赵医生制定心理应急预案，而许风吟则带领孩子们开始排练一场特殊的“集体叙事剧”??没有台词，只有肢体、光影、音乐振动与色彩变化，讲述一个聋哑儿童从封闭到被理解的成长历程。

排练第一天，问题频出。孩子们对舞台空间陌生，动作混乱，节奏错位。更棘手的是，娜?始终不愿加入群体表演，每次集体围圈时都会悄悄退到墙角。许风吟没有强迫她，而是单独陪她在“声音墙”前坐了一个下午。

他用手语告诉她：“你可以不站上去，但能不能为我们画一幅‘开始之前的心情’？”

娜?犹豫许久，最终接过蜡笔，在一张大纸上涂抹起来。起初是大片浓重的黑，几乎覆盖整页；但渐渐地，黑色中间裂开一道缝隙，透出微弱的蓝光；再往上，竟有一只小小的手，正从黑暗中伸出，指尖触碰到一颗星星。

许风吟凝视良久，轻声问：“这是你吗？”

她点点头。

“那颗星……是你想说的话吗？”

她再次点头，眼里泛起水光。

第二天，她主动走到排练场边，静静看着其他人练习。第三天，她拿起一块红色振动板，轻轻放进队伍末端的空位。第五天，当音乐响起，她终于迈步走入队列，与其他孩子同步抬手、转身、合掌于胸前，完成第一个动作序列。

那一刻，整个教室爆发出无声的欢呼??所有老师都红了眼眶。

与此同时，外部挑战接踵而至。由于项目影响力扩大，一些媒体开始争相报道，标题耸动如《奇迹教师唤醒沉默灵魂》《爱能治愈一切》，甚至有综艺节目邀请许风吟参加访谈，承诺“百万流量曝光”。但他一一婉拒。

“我们不是来制造感动的。”他对前来洽谈合作的记者说，“我们是要改变人们对‘表达’的认知。这些孩子不需要被拯救，他们需要的是被平等对待的机会。”

真正让他动摇的，是一封匿名信。

信纸折成方胜形，夹在某日提交的学员录音资料中。字迹稚嫩，拼音夹杂错别字：

>“许老师，我是以前你来调查时见过的小孩。现在我已经上初中了，但我还是不会说话。同学们笑我比划像猴子，老师说我拖班级后腿。我想参加你们的新项目，可是学校说名额满了。我能自己走山路去泸水吗？我不怕累，我只想有人肯看我一眼，听我说话，哪怕一次也好。”

信末没有署名，只画了一个戴帽子的小人，站在山路上，背影瘦小，手里攥着一支断了的铅笔。

许风吟读完三遍，喉咙像被砂纸磨过。他立即联系当地教育局查询近三年特教资源分配情况，结果令人震惊：尽管政策规定每所义务教育学校都应配备特殊教育资源教室，但在偏远乡镇，超过七成形同虚设，师资空缺、设备闲置、学生被简单归类为“学习困难”而放任自流。

当晚，他彻夜未眠，写下一封致教育部基础教育司的公开信，附上这封匿名来信及多项实地调研数据，呼吁建立“流动支援机制”??由“百灵行动队”定期巡访资源薄弱校，为边缘化学生提供上门评估与短期干预服务。

“教育公平不该是地图上的一个点，”他在信中写道，“它应该是网，一张能把每一个孩子兜住的网。”

三天后，李老师来电，声音罕见地激动：“你的信被批转至督导组，下周将召开专题研讨会。有人说你太激进，但也有人说，终于有人敢说出真相。”

雨季再次来临，乌云压境，雷声滚滚。然而就在这样一个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傍晚，泸水特教学校的操场上，却聚集了上百村民。他们是听说“城里来的专家要教孩子说话”，特意带着自家残疾孩童赶来的。有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，有的牵着智力障碍的少年，眼神里混杂着期待与怯懦。

许风吟临时决定举办一场露天说明会。没有麦克风，没有PPT，他站在台阶上，用手语配合口语，一字一句解释项目的理念：“我们不承诺治好谁，也不保证孩子将来能考大学。但我们保证，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孩子，都将被当作完整的人来对待。他们会学会表达愤怒、喜悦、恐惧、希望??这些情感不属于健全者专属。”

一位老奶奶颤巍巍举起手，通过孙女翻译问道：“我家孙子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，你们也能教吗？”

许风吟走下台阶，蹲在轮椅旁的孩子面前，轻轻握住他的手，贴在自己胸口，让他感受心跳。然后，他用手语比划：“我能感觉到你在这里。这就够了。”

老人当场跪倒在地，泪流满面。

那一夜，暴雨倾盆而下，冲刷着群山，也洗净了人心深处的尘埃。许风吟回到办公室，打开录音笔，声音低沉而有力：

>“编号一百七十一，暴雨前夜。内容：一百二十三个家庭的目光，二十七个未曾被命名的孩子，以及一个民族对‘正常’二字的执念。我曾以为‘重启人生’是个体的觉醒，如今才明白，真正的重启，是整个社会学会用新的方式去‘听’。

>娜?今天第一次完成了集体表演，她画的那幅《黑暗中的手》，将成为我们大会展出的核心作品。

>而那位匿名写信的孩子，我已经派人寻访，明天就能知道他的名字。

>这世界仍有太多角落听不见呐喊，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蹲下来，用眼睛、用手、用心去接住那份沉默，光就不会熄灭。

>吴老师，你说‘继续听下去’，我现在不仅听见了，也开始回应了。

>下一步，我要让这回应，响彻山谷。”

窗外，闪电划破天际，照亮了教学楼墙上那幅尚未揭幕的壁画??《我们会说话》。树冠之上，太阳正缓缓升起，无数手掌托举着它，如同托起一个崭新的黎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