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此时,钟声忽起。
并非来自国子监,而是自文庙方向传来,浑厚悠远,穿透云雾,直抵人心。众人愕然回首,只见一道青影踏风而来,竟是萧景知背负铜钟,由两名儒生抬着登台。
“大胆!”岭南使者怒喝,“未经许可擅启正心钟,该当何罪!”
萧景知置若罔闻,只向姜云躬身一礼:“学生萧景知,携陆九渊令谕,请借正心钟一用,以护今日科场清明。”说着递上一方玉印,上有“仁义”二字篆文。
姜云接过验看,微微颔首,随即转身面向诸位学宫代表:“据《大周礼典》,遇重大文事危机,可启用正心钟驱邪定志。今有确凿证据表明,有人欲以禁术扰乱考场秩序。本官提请五大学宫共同授权,允许鸣钟示警,诸位意下如何?”
西岭药谷女掌门率先举扇:“吾赞成。”
北冥剑宗长老冷哼一声:“哼,既然是为了防妖术,老夫也不反对。”
东华书府老者抚须微笑:“正该如此。”
唯独岭南三宫使者厉声反对:“荒谬!区区一个少年,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想动用圣物?你们分明是要压制我岭南士子发声的权利!”
话音未落,忽听得远处巷口笛声再起。
依旧是那支斑驳竹笛,依旧是凄清曲调,但这一次,旋律更加扭曲,如同冤魂哀嚎,缠绕人心。紧接着,几处香炉悄然点燃,灰烟随风飘散,混入人群。
刹那间,异变陡生。
一名学子突然跪地痛哭,嘶喊“父亲饶命”;另一人拔下发簪刺向同窗,口中狂呼“逆贼伏诛”;更有数十人齐声高唱早已失传的《楚子颂》,眼神空洞,宛如梦游。混乱迅速蔓延,守卫们尚未反应过来,已有三人受伤。
“果然是《礼魂引?终章》!”姜婉儿跃上屋顶,匕首划破数个香炉,烟雾顿消。但她一人之力终究有限,更多的人已然陷入幻象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萧景知双手合十,轻敲正心钟。
“咚??”
一声钟鸣荡开,如春风拂雪,瞬间压下了笛声。那些原本癫狂的学子身子一震,眼中迷茫渐退。然而,那藏于暗处的吹笛人冷笑一声,指法加快,笛音转为尖锐刺耳,竟与钟声形成共振,反而激起更大躁动!
“不行!”姜婉儿疾呼,“单靠钟声无法完全压制,必须找到源头!”
萧景知咬牙,再度重击铜钟,同时朗声诵道: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……”
他每念一句,钟声便随之震荡一次,音波层层推进。渐渐地,其他清醒的儒生也被带动,纷纷跟着吟诵《大学》《中庸》等经典篇章。声音汇聚成海,竟与正心钟共鸣,形成一道无形屏障,将邪音逐步逼退。
吹笛人脸色剧变,猛地吐出一口鲜血,手中竹笛寸寸断裂。
他踉跄后退,却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。
陆九渊不知何时现身,白衣胜雪,手持残笛,静静望着青年:“你是清远书院主祭之子?你父亲受贿卖国,罪有应得。你以此等方式复仇,只会让无辜者陪葬。”
青年双目赤红:“你们懂什么!他们杀了我爹,还要毁我书院名声!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,你们才是真正的妖魔!”
“那你告诉我,”陆九渊声音平静,“当你操控这些读书人互相残杀时,你和楚清河,又有何区别?”
青年浑身一颤,终于瘫倒在地,泪流满面。
骚乱平息,朝阳升起,照耀在恢复宁静的考场之上。
姜云走上高台,环视全场,沉声道:“今日之试,依旧进行。题目不变??何谓正道?”
片刻沉默后,第一位考生提笔写下:“正道者,不在经书,不在权势,而在人心不失其诚。”
第二位写道:“正道非一家之言,乃万民共守之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