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玛斯静立不语,赤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沉淀着难以捉摸的光,只是静静凝视着旅行者和派蒙,两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他,无声地传递着询问。
少年魔神略显无奈地摊开双手,动作带着他一贯的慵懒随意。
“。。。
阳光斜照在麦田边缘的石径上,金色的穗浪随风起伏,像大地在呼吸。那只被唤作“忆”的蓝色史莱姆缓缓滚动着,每一步都轻得如同心跳,却在泥土中留下微不可察的湿润痕迹。它体内的水晶花种子已悄然生根,脉络般延伸至全身,每当夜幕降临,便会泛出淡淡荧光,仿佛体内藏了一小片星河。
小女孩走在前头,哼着从祖母那里听来的老歌,调子歪歪扭扭,却格外认真。她时不时回头看看,确认那只蓝乎乎的小家伙还在跟着。“忆,你累不累呀?”她蹲下身,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表面,“等会儿到家我给你画张画像好不好?奶奶说,画下来的东西就不会丢了。”
史莱姆微微晃动,像是点头。它没有语言,也没有表情,可那股温润的波动却让女孩笑了起来,仿佛真的听懂了回应。
她们穿过村庄外围的晒谷场,几个老人正坐在竹椅上剥豆子。其中一个抬头看见女孩手里的戒指和身后滚动的史莱姆,眼神忽然一滞。
“那是……”老人喃喃道,“陈家的婚戒?”
女孩转过身:“爷爷,你知道这个?”
老人颤巍巍地站起身,走近几步,眯着眼仔细打量那枚锈迹斑斑的铁环。“这是七十年前‘清洗行动’时被收缴的一批信物之一,后来全都被扔进了焚化炉……怎么会在你手里?”
“是奶奶留给我的。”女孩低头抚摸戒指,“她说曾祖父叫陈砚秋,是个老师,教人认字、读书,还偷偷抄录被禁的文章。他在一个雪夜里被抓走,再也没回来。”
老人沉默良久,终于伸手摸了摸史莱姆的表面。就在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,他的瞳孔猛地收缩??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:一间昏暗教室,煤油灯摇曳,黑板上写着一行字:“人可以沉默,但不该忘记。”讲台边站着一名瘦削男子,穿着旧式长衫,正低头整理一叠泛黄的手稿。窗外风声呼啸,远处传来警笛。
“是他……真的是他……”老人声音发抖,“我小时候上过他的课!那天他让我把一包纸藏进井底砖缝里……我以为早就毁了……”
史莱姆静静悬浮片刻,随后轻轻滑向老人脚边,在地面划出一道湿润轨迹。紧接着,那枚戒指上的刻痕再次浮现,并开始延伸??新的文字浮现出来:
>**手稿未毁。藏于东巷第三口古井,砖层第七圈,夹层之内。**
老人浑身一震,几乎跌坐在地。
“你还记得……你还记得一切?!”他声音哽咽,“那些名字、那些话、那些我们被迫忘掉的事……你全都记着?”
史莱姆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升起,在空中画了一个圈,像是一种古老的符号,又像是一句无声的承诺。
当晚,村中几位年迈的幸存者聚在祠堂后院,用颤抖的手撬开那口早已干涸多年的古井。当他们从砖缝深处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打开层层封裹,里面是一本手写册子,封面题着四个字:《真名录》。
第一页写道:
>“若有一天我无法开口,请替我说出这些名字。
>若有一天你们被迫遗忘,请记住还有人在替你们记得。
>我写下它们,不是为了控诉,而是为了让火种不灭。”
名单长达百页,记录着一百三十七位“不存在之人”的生平、家庭、志向与死亡方式。其中许多名字,连最年长的村民都从未听说过。
消息如风般传开。不到三天,来自各地的记忆守护者纷纷赶来,带着录音设备、画笔、纸张,将这份手稿完整复制,并在村口立起第一块“铭名碑”。而那只蓝史莱姆,则静静地趴在碑脚,像一滴凝固的晨露。
派蒙是在第五天清晨抵达的。她乘着一道虹色气流从天而降,翅膀展开时洒下细碎光尘,落在碑面上竟映出无数流动的名字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。”她轻声说,落在史莱姆头顶,“你总是出现在记忆苏醒的地方,像一场温柔的回音。”
史莱姆轻轻弹跳了一下,像是在打招呼。
派蒙盘腿坐下,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??那是武沛旅店收集的所有“遗失故事”汇编。“你知道吗?现在每个月都有新的人加入守护行列。有个少年花了三年时间,徒步走遍七个省份,只为找到一位被抹去的诗人最后的手迹;还有一个盲女,靠听老人们讲述往事,用盲文刻满了整整一面墙。”
她顿了顿,望着初升的太阳:“你说得对。真相不需要神明来背负,它属于每一个愿意记住的人。”
一阵风吹过,带来远处孩子们朗读的声音。那是村中小学的孩子们正在集体背诵《真名录》的第一段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