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在南极地窖,阿木说“不要以为把黑暗关起来就等于解决了它”,不是警告,是预言。他们以为将负面情绪剥离封存是终结,实则是孕育。月球上的“幽光之心”并非终点,而是孵化器。当人类集体意识趋于平和,那些被放逐的痛苦便开始寻找回归之路??不是以破坏的形式,而是以记忆的形态,悄然重生。
“你们有没有……回应过墙里的声音?”她转身问少年。
李燃愣住,“回应?可那不是人……那是怪物吧?”
“不。”小星摇头,“那是没能说完话的人。就像当年的阿木,被困在病房里,只能通过电波呐喊。现在,它们也在找听众。”
她走向书桌,翻出一台老式磁带机,接上扩音器。这是她保留的最后一套非数字化设备??越是原始的技术,越不容易被共感网络污染。
“我想试试。”她说,“用最笨的方式。”
她按下录音键,对着麦克风开口:
“我是小星。我在这里。如果你能听见,请告诉我你是谁。”
房间陷入死寂。
三分钟后,铁皮盒子突然震动起来。黑液翻涌,升腾为一道细丝,悬浮空中,缓缓凝聚成文字:
>“我是陈阿婆的儿子。”
>“1983年冬天,矿井塌方,他们说我妈活着被埋了七天。”
>“没人挖出来,也没人敢提。后来村里建了新小学,就在矿口上面。”
>“我的心种树每年开花,可根一直扎在尸骨堆里。”
>“我不是恨,我只是……想有人记得我妈妈的名字。”
小星的眼泪无声滑落。
她摘下录音笔,重新按下播放键。这一次,她放出的不是别人的声音,而是自己的??一段从未公开的私密录音,记录于十年前那个雨夜,她在昆明校门口收到第一只纸鹤后的独白:
“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。也许倾听只会让人更痛。但如果不听,那些声音就会变成石头,压垮一代又一代人。所以我决定继续听下去,哪怕最后我自己也会碎。”
黑液颤动,像被风吹皱的湖面。
接着,第二行字浮现:
>“谢谢。”
>“我可以走了。”
液体迅速干涸,铁盒变轻,只剩一层灰烬般的残渣。李燃怔怔地看着,嘴唇哆嗦:“它……真的听见了?”
“不只是听见。”小星轻声说,“是终于被允许结束。”
她望向窗外,心种树的蓝光正渐渐恢复平稳。远处天际,一抹极光悄然升起,颜色不再是单一的绿或紫,而是夹杂着细微的灰银纹路??那是“幽光之心”的频率,正与地球共感网进行新一轮共振。
但她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几天后,GMS总部紧急联络她。全球多个偏远地区的共感试点学校报告异常:墙体渗液、学生集体梦游、心种树夜间发出低频震动。更令人不安的是,所有异常点连成一线,恰好构成一个巨大的倒置三角形,顶点直指南极B-7遗址。
张维的影像出现在通讯屏上,面容憔悴。
“我们查了历史数据。”他说,“这个图案……和三十年前‘净化项目’失败时的能量分布完全一致。当时医生们试图用电击摧毁阿木的意识,结果引发了第一次共感暴动。而现在,同样的结构正在重建。”
“有人在模仿当年的实验。”林远的声音切入,“但这次的目标不是消灭,而是唤醒。”
小星沉默良久,终于开口:“带我去B-7。”
“那里已经被国际共感理事会列为禁区!蓝晶覆盖层随时可能崩解,一旦接触活体神经信号,整个地窖会变成情绪黑洞!”
“那就穿防护服。”她说,“或者让我死在那里也行。如果阿木真是因我们而重生,那我也该亲自面对他回来的方式。”
三人抵达南极时,暴风雪正肆虐。B-7遗址上方的蓝晶穹顶已出现裂缝,像蜘蛛网般蔓延。透过裂痕,可见内部不断闪烁的暗红光芒,如同心跳。
他们穿上电磁屏蔽服,一步步走入地窖。
里面的景象令所有人窒息。
曾经倒塌的小木桌已被重塑,桌上摆着一碗热汤,袅袅冒着白气。墙上挂着一幅画,是孩子们手绘的心种树,每一根树枝末端都挂着一只纸鹤。而在角落,阿木坐着,背对着他们,身影清晰得不像幻象。
“你们来了。”他没有回头,声音温和如旧,“比我想象中快。”
“是你引我们来的?”张维握紧拳头,“那些渗液、梦境、信号……都是你在召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