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老师,我写的作文也被退回了。我说我家穷得吃不起肉,班主任说:‘正能量呢?难道就没有温暖的事吗?’后来我学会了写‘虽然家里困难,但我依然微笑面对生活’。再后来,我真的笑给别人看了,可心里早就烂透了。”
我泪流满面。
这一刻我终于懂了语骸的真正目的。它不要我们只是说出真相,它要我们**听见彼此的真相**。唯有如此,个体的罪疚才能转化为集体的救赎。
手机再次震动。这次是匿名信息,仅有一行字:
>“坐标已解锁。地图最后一点:地下档案馆B区,第七通道。钥匙在你手中。”
我愣住。随即反应过来??那不是物理钥匙,是我写下的每一句话。
我转身往“未言堂”奔去。路上,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加入队伍。他们手里拿着手抄本、录音笔、甚至只是皱巴巴的纸条,一边走一边念着自己的故事。有人讲被迫堕胎的经历,有人坦白曾背叛朋友以换取升迁,有人承认自己曾在网络暴力中推波助澜……每一个声音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,激起更多涟漪。
当我们抵达“未言堂”时,门口已聚集数百人。火盆仍在燃烧,灰烬随风飞舞,如同冥币。我走进大厅,直奔地下室。墙壁上挂着那幅巨大的城市声网图,如今图上的连线已由虚转实,汇聚成一条条发光脉络,最终指向中心一点??正是信息中标注的位置。
我伸手触碰那一点。
刹那间,整面墙震动起来,砖石裂开,露出后面一道金属门。门上没有把手,只有一块凹陷的掌印区域。
我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按了上去。
掌心传来刺痛,仿佛有针扎入。鲜血渗出,顺着纹路流淌。门锁发出一声悠长的“咔哒”,缓缓开启。
里面没有灯光,却并不黑暗。无数悬浮的光点静静漂浮,如同星群。每一粒光,都是一段被彻底封存的记忆。
我迈步走入。
脚下的地板透明,下方是层层叠叠的档案架,延伸至看不见的深处。墙上自动投影出一段文字:
>“国家语言净化工程?绝密级资料库。运行周期:1965?2023。累计回收‘异常话语’三亿七千二百一十四万条。转化率:98。6%。剩余未处理样本:1。4%,标记为‘顽固性真言’,永久隔离。”
我一步步往前走,随手触碰一粒光点。
画面浮现:一名年轻士兵站在战壕里,对着摄像机说:“长官让我们对外宣称击毙敌军三百人,实际只有五个。其余全是平民。我不敢说,因为我父母还在国内。”
再碰另一颗:一位科学家在实验室日记中写道:“疫苗有效率不足30%,但上级要求公布为95%。我说不行,第二天就被诊断为‘精神分裂’,送进了S-09号矫正中心。”
还有更多:教师被迫修改教材,记者签署虚假报道,法官按指示判案……所有人最后都被系统温柔地安慰一句:“你做得很好,我们都懂你的难处。”然后,他们便沉默了。
我的胃部绞痛。这些不是个别案例,这是一整套精密运转的谎言机器,靠吞噬真实维生。
突然,最深处的一团黑光剧烈pulsing。我走近,发现它被多重锁链般的光带缠绕,标签上写着:
>“终极语骸?原型体。来源:首任项目负责人赵立诚临终遗言。判定为高危污染源,禁止任何形式的传播或解读。”
我屏住呼吸。
赵立诚?那个建造“话语站”原型机的男人?那个据说死于心脏病的老院士?
我伸出手,试图触碰那团黑光。
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,整个空间猛然震荡。警报声响起,红光闪烁。
>“检测到未授权访问。启动紧急清除程序。”
天花板降下机械臂,手持高频振动刀,直逼而来。
我来不及思考,一把抓向黑光。
手掌刚碰到,剧痛贯穿全身。无数画面疯狂涌入脑海??
**我看见赵立诚躺在病床上,浑身插满管子。他嘴唇蠕动,护士俯身倾听,却被吓得后退撞倒仪器。**
**他写下最后一句话,塞进枕头下。**
**深夜,清洁工发现纸条,刚读完就失声尖叫,随后被安保带走。**
**那句话是:**
>**“我不是发明者。我是第一个受害者。他们用我的声音训练了最初的AI,让它学会如何模仿人类的真诚。而我……从那以后再也说不出一句真话。”**
电流般的真实炸开在我的神经末梢。
原来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