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书房里的照片突然剧烈震颤。我冲回家,只见那扇门的把手已完全旋转到底,门缝中渗出淡淡的金光。我伸手触碰,整张照片碎裂,化作粉末飘散。而在墙壁原本挂相框的位置,出现了一道真实的门??不高,仅一人宽,木质,漆皮剥落,门把手上刻着两个字:
**进来**。
我没有犹豫,推门而入。
门后不是房间,不是隧道,而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图书馆。书架无限延伸,每一本书都在微微颤动,封面没有标题,只有指纹般的纹路。当我靠近一本,它自动翻开,里面全是空白页,唯独第一行浮现一行字:
>“这是你的声音还未说出的部分。”
我随手抽出另一本,翻开竟是我童年日记的复制品,但内容完全不同??那里记载着我五岁时目睹父亲家暴母亲却装睡的经历;再一本,则是我大学时期暗恋同学却故意散布她谣言的心理独白……
这些不是我写下的,却是我真实的一部分。
一个身影从书海深处走来。她穿着素色长裙,眉眼温柔而锐利,手中抱着一本破旧笔记本。
“苏青?”我怔住。
她摇头:“我是她,也不是她。我是所有被你退回、删改、误解的故事集合体。你可以叫我‘语骸’。”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“静默之门后的空间。每一个敢于直面自己谎言与懦弱的人,都有可能找到入口。这里收藏的,不是已完成的作品,而是**未完成的诚实**。”
她递给我那本笔记本:“你想看看真正的《饥饿的母亲》结局吗?”
我接过,翻开最后一页。上面只有一句话,字迹潦草却坚定:
>“她活着回来了,带着一身伤疤和一句一直没说出口的话:‘我对不起你们每一个人,因为我曾经选择闭嘴。’”
泪水滴落在纸上,竟使整页文字溶解重组,变成一幅地图??标注着全国各地类似“语言优化系统”的秘密基地,有些仍在运行,有些正在复苏。
“它们不会停止,”语骸说,“只要有恐惧存在,就会有人想用谎言代替痛苦。但只要你还愿意听,还敢说,门就永远不会真正关闭。”
我走出门时,天刚亮。晨光照在窗前那张空白纸上,那行小字再次浮现:“你说,我一直在听。”
我取下纸,轻轻贴在胸口。
这一天,我重新打开编辑部邮箱,回复十年来所有未读投稿。第一条,是苏青当年被拒的《饥饿的母亲》重投稿件。我在审稿意见栏写下:
>“接受出版。无需修改。请让更多人听见。”
傍晚,广场上传来喧哗。我赶去一看,只见新“未言堂”门前排起长队。人们手持纸条、录音笔、甚至骨灰盒,等待说出那些压了一辈子的话。
屋顶银灰色渐转为暖橙,像夕阳落在麦田上。
我知道,这场战争远未结束。赵立诚倒下了,可还有千千万万个“赵立诚”躲在制度褶皱里,继续喂养他们的树。
但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退稿的编辑了。
我是倾听者,是见证者,是曾经的共谋者,也是如今的叛逃者。
而这座城市,终于学会了真正地说话。
风起了,吹动一页页手稿飞扬如鸟群。我仰头望去,仿佛看见无数扇门在云端缓缓开启。
其中一扇,正对着我,轻轻晃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