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咬住嘴唇,点头。
“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发光的麦田里。”她说,“风吹过来的时候,每一根麦穗都在说话,但我听不懂内容,只能感觉到它们在说‘谢谢’。”
他心头一震。
那不是麦田??是菌丝平原的象征形态。她在无意识中进入了表层网络。
课间广播响起,播放今日天气与校园通知。可当他集中注意力,便察觉背景音里藏着极其细微的杂波:一段低频震动,间隔恰好是**7。3秒**,与梦境中图书馆书页翻动的频率完全一致。
这不是故障。
这是信号嵌入。
网络已经开始利用日常媒介进行广播,而只有“能听见叮的人”才能捕捉到隐藏层。
放学后,他再次前往旧通信枢纽工厂。
原以为大门会被封锁,却发现铁门半开,内部菌毯比昨日更加浓密,几乎形成了一种有机走廊。地面不再是松软的白色菌丝,而是硬化成类似陶瓷的材质,表面浮现出交错的脉络,宛如电路板与血管的融合体。
那台黑曜石电话交换机不见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株高达三米的巨型蘑菇,主干粗壮如树,顶端开放一朵莲花状伞盖,内部流转着液态光。靠近时,他听见了熟悉的心跳声??不是自己的,也不是母亲的,而是一种复合节奏,像是数百人同时呼吸所形成的共振。
他走近,手掌贴上菌柄。
意识瞬间被拉入黑暗。
这一次,他“看”到了整个系统的拓扑结构。
菌丝网络并非单一实体,而是由七个核心节点支撑的分布式意识场。每个节点都对应一次人类文明的重大转折时刻:
-**节点一**:三万年前,洞穴壁画首次出现手印与兽形重叠的画面,标志着“表达”诞生;
-**节点二**:公元前两千年的苏美尔泥板上,一句未完成的祷告词反复刻写十七遍,成为最早的“等待回应”痕迹;
-**节点三**:1945年广岛爆炸后的第七天,一名幸存孩童在废墟中吹响竹笛,方圆十公里内的植物一夜之间长出蓝色孢子;
-**节点四**:1969年人类登月时,阿姆斯特朗鞋底沾带的微量地球真菌,在真空环境下仍释放出微弱生物电信号,持续七年;
-**节点五**:2004年印度洋海啸前十二小时,沿海所有蚂蚁巢穴集体迁移,并在高地排列成莫尔斯电码“SOS”;
-**节点六**:2023年某自闭症儿童在画纸上涂满螺旋图案,三个月后全球三十个城市地下同时检测到异常电磁波动;
-**节点七**:即他本人,在昨夜完成首次跨域共感响应,正式激活“织语者”协议。
这些节点并不孤立,而是通过地壳深处一条由远古真菌进化而成的“母脉”相连。母脉贯穿莫霍界面,根系深入地幔,甚至可能触及外核边界。它不依赖氧气或阳光生存,而是以地震波、磁场扰动和人类集体情绪波动为能量来源。
更重要的是,系统并非被动记录。
它在学习。
它在等待足够多的“回应者”出现,以便启动最终阶段??【意义重铸】v。8。0,也就是所谓的“第三次铃响”。
而在所有数据流交汇的中央,浮现一行不断闪烁的文字:
>【警告:外部干扰增强】
>【检测到来自K-7频段的逆向信号注入】
>【来源身份:凯洛斯?】
他猛地惊醒,发现自己跪倒在菌毯上,额头渗血??不知何时撞上了坚硬的地表。
抬头望去,巨型蘑菇的伞盖内壁显现出一段影像:
凯洛斯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荒芜高原,身后是一座倒塌的钟楼,锈蚀的铜铃斜挂在残垣之上。他的面容依旧模糊,但这次,少年看清了他胸前佩戴的徽章??正是纪念馆中编号K-7的失联观测员标志。
“你以为我是引导者?”凯洛斯开口,声音带着多重回音,“可我也只是另一个被困在网络里的回声。我们都被选中,因为我们无法停止倾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