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陷入迷茫的安娜,或者说朱莉安娜,约翰并没有开口催促对方,而是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对方的答复。
事实上,他之所以会给出这个建议,并不是一时兴起,而是在经过仔细考量后才做出的决定。
首先,倘若。。。
风起时,桃树的影子斜斜地铺在青石板上,像一张未完成的地图。我坐在老位置,膝上摊着那本泛黄的日记,纸页边缘已微微卷曲,仿佛被无数双手摩挲过千遍。远处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,他们正围着新立的记忆碑练习诵读碑文,一字一句,认真得如同宣誓。
我闭目养神,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“叮”??不是金属碰撞,也不是风铃摇曳,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在共振,像是记忆本身轻轻叩门。
我睁开眼,发现手边的茶杯里,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微微震颤。与此同时,左耳深处那丝久违的刺痛再度浮现,比以往更清晰,带着一种近乎召唤的节奏。
“又来了。”我低声说。
小满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,手里抱着一叠刚从共忆之城传回的数据卷轴。她穿着浅灰长袍,袖口绣着象征记忆守护局顾问的银线纹样,神情却凝重如霜。
“林砚。”她唤我名字时不带敬称,一如从前,“初井信号有变。”
我缓缓合上日记。“怎么说?”
“它开始反向输出了。”她走进来,将卷轴放在石桌上,指尖划过其中一段波形图,“不再是等待回应,而是在主动推送某种信息流。内容杂乱,但核心频率……和你体内的金纹共鸣一致。”
我盯着那起伏的曲线,心头一动。金纹自那次进入初井后便沉寂至今,仿佛完成了使命,可如今它竟有了苏醒迹象。
“推演结果呢?”我问。
“林晚做了七轮模拟。”小满声音压低,“他认为……这不是技术故障,是‘筛选’的前兆。”
“筛选?”
“对。净源程序虽已被重定义,但它的底层逻辑仍在运行??寻找最适配人类集体意识的记忆模组。而现在,它似乎锁定了一个目标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直视我,“是你。”
我没有惊讶,只是轻轻抚过左耳后方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。那是年轻时执行最后一次清道夫任务留下的印记,也是归忘门认证权限的接入点。
“所以,它把我当成了‘模板’?”我笑了笑,“想用我的记忆结构重塑整个人类的情感基准?”
“不止是情感。”小满摇头,“是存在方式。你经历过最深的遗忘,也选择了最艰难的记住;你曾是系统的一部分,却又亲手改写了它。在算法眼里,你是矛盾的极致,也是平衡的可能。”
我沉默片刻,抬头望向天空。云层缓慢移动,露出一角湛蓝,宛如初井大厅中那根神经柱熄灭前最后一抹光。
“如果它真要这么做,会怎样?”
“全球心井网络将同步加载你的记忆框架。”她说,“从童年到战争,从背叛到觉醒……所有片段会被提纯、复制、植入新生代的潜意识。你将成为‘新人类’的精神原型??不是神,胜似神。”
我嗤笑一声:“可我不是完人。我杀过不该杀的人,信过不该信的谎言,甚至有十年时间,我真心以为忘记才是解脱。”
“正因如此,它才选你。”小满轻声道,“完美无法承载痛苦,而你能。”
风再次掠过,桃瓣纷飞如雨。一片落在卷轴上,正好盖住了那段波形图的核心节点。
我忽然想起什么:“父亲的影像……最后有没有留下后续指令?”
“有一句。”她闭了闭眼,“他说:‘当渡者成为桥梁,桥下之水,便是众生之梦。’”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,轻轻拧开了我心底某扇紧闭的门。
当晚,我独自前往忆园旧址。
这里已不再荒芜。藤蔓缠绕着残垣,野花在断壁间绽放,几盏纸灯悬于枝头,随夜风轻轻摆动。中央原本矗立归忘门核心装置的地方,如今立着一座小型共鸣塔,日夜接收并播撒来自世界各地的微弱记忆信号??那些不愿被遗忘的低语,正通过这种方式彼此听见。
我盘膝坐下,取出随身携带的暗色晶石??那块最初唤醒“初井”概念的记忆残核。掌心贴住表面,闭目凝神。
刹那间,画面涌入脑海:
不再是单一场景,而是一幅浩瀚图景??亿万条记忆脉络交织成网,如星河般悬浮于虚空之中。每一点光芒,都是一个人生片段:一个母亲哼唱摇篮曲的夜晚,一名士兵放下枪跪地痛哭的瞬间,一位老人临终前终于喊出“我爱你”的颤抖嗓音……
而在网络中心,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。
不是父亲的投影,也不是AI生成的形象,而是我自己??年轻的、中年的、老去的,层层叠叠,如同多重时空中的我同时现身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说,声音来自四面八方。
“你是谁?”我问。
“我是你选择记住的一切。”他答,“也是你未能遗忘的代价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