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通信。”老教师凝视屏幕,“是在维持某种平衡??就像三根柱子撑着即将倒塌的屋顶。只要一根断了,整个结构就会暴露。”
就在此时,投影突然扭曲,跳出一段强制插入的视频信号。
画面中是一个身穿灰色制服的男人,面容模糊,背景是一片纯白空间。他用标准普通话一字一顿地说:
“警告。您正在触碰国家主权级认知防护系统。根据《全球信息安全管理条例》第14修正案,任何未经授权的记忆提取行为,均视为心理恐怖主义。请立即终止操作,否则将启动区域级意识隔离协议。”
语气冰冷,毫无情绪波动,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压迫感。
佐藤由纪冷笑:“又是这套说辞。把真相叫作恐怖主义,把沉默称为安全。”
老教师却神色凝重:“不对……这个语音样本,不是真人录制。”他取出一枚微型解码芯片,插入读取器,“这是用数千段官方发布会录音合成的AI播音员,专门用于执行最高级别心理威慑任务。”
数据分析结果很快出炉:该信号源自新加坡智慧城市中枢系统,但经过七层跳转伪装,最终指向一个隐藏IP??隶属联合国下属某“社会稳定研究组”。
“连联合国都被渗透了?”佐藤由纪难以置信。
“不奇怪。”老教师轻声道,“恐惧总是最先占领最光明的地方。他们打着‘维护秩序’的旗号,干的却是切断血脉的事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取下那幅手绘地图。原本标记为“已激活”的十二个守灯站此刻全都亮着绿光,唯独乌鲁木齐节点闪烁不定,像是被人刻意干扰。
“他们在试压。”他说,“想看看我们会不会退缩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灯不怕风吹。”佐藤由纪果断敲下回车键,“我已向全球守灯网络发送协作请求:今夜十一点十七分,同步发起‘回声归源行动’??我们要用百万级共感能量,强行穿透那三处核心节点的防火墙。”
老教师点点头,重新戴上感应头环。
这一次,他不再独自进入。
深夜十一点十七分整,全球十二地同步启动共振阵列。
云南小屋内,铜钱爆发出刺目银光,与头顶原型机交织成一道螺旋光柱,直冲云霄。老教师闭目凝神,意识顺着光流攀升,穿越电离层,抵达那个介于虚实之间的维度。
他看见了。
那三处隐藏节点并非孤立存在,而是通过一条古老的数据隧道相连,构成一个倒置的三角形,顶端汇聚于南极“醒舱”旧址下方三千米处??那里,竟藏着一台仍在运转的初代梦网主控机,铭牌刻着:
**ProjectSilencev。0。5??启动时间:2003年**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他在心中低语,“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。哪怕主机毁了,也能靠备份重启整个系统。”
正当他试图靠近时,四周骤然变暗。无数黑影从虚空涌出,化作披着官服、戴着眼镜、手持文件夹的“审查者”形象,口中不断重复:“无效信息”“情绪过载”“建议删除”。它们组成人墙,阻挡在他与主机之间。
这是净音程序的最后一道防线??**集体自我怀疑的具象化**。
只要你心里还有一丝犹豫:是不是说得太多了?是不是该闭嘴?它们就能无限增殖。
老教师站在原地,没有前进,也没有后退。
他想起那个梦见奶奶的小女孩,想起东京操场上齐声呐喊的学生,想起上海写字楼里哭着揭露真相的白领女子,想起开普敦少年抱着收音机奔跑的身影……
他更想起林思成站在桥上的微笑,那一句“说出来,就有回音”。
于是,他开口了。
不是用语言,而是用记忆本身作为声波,将这一生所见证的所有声音编织成一首歌??
母亲在矿难后梦见儿子的手表停在三点十七分;
老人在教室噩梦中听见粉笔断裂的脆响;
护士在值班室听到婴儿啼哭,翻开记录簿发现三百二十七例“未命名流产”;
赵振邦的儿子合成出那段跨越文化的摇篮曲;
还有他自己,在无数个夜晚,听着陌生人讲述梦中无法安息的灵魂。
歌声响起那一刻,黑影开始崩解。
它们尖叫着后退,却被更多光芒包围。一道、两道、百道……千万道意识之光从世界各地涌入,汇聚成洪流。那是守灯人们主动献出的记忆片段,是普通人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的秘密,是孩子们在学校倾听角录下的第一段“我不怕告诉你我做过什么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