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江最近的气候着实有些古怪。
时而狂风暴雨,电闪雷鸣,江面掀起滔天巨浪;时而又云开雾散,风和日丽,一派水光潋滟的宁静景象。
唯有许宣心里门清,知道这是因为长江之主的心情过于多变。
实。。。
许宣立于江心,水浪如龙脊般拱起他的身形,衣袍猎猎,湿透的黑发贴在额角,一缕血线自唇边蜿蜒而下。他双目赤红,仿佛熔金铸就,倒映着宁娴那尊白莲法相在龙威压迫下摇摇欲坠的残影。那股自长江深处升腾而起的威压,并非单纯来自血脉??那是属于上古真龙的道韵,是凌驾于人间法则之上的“存在”对蝼蚁的俯视。
可许宣不是蝼蚁。
“七境?”他冷笑,声音如江底沉钟,“你以为我还在乎你那一套境界划分?黄泉之下,生死一线,哪还有闲心数着台阶往上爬?”
宁娴站在祭坛边缘,指尖微微颤抖。她原以为自己藏得够深,借天降赤芒之机献珠表忠,既能撇清与黄泉之祸的干系,又能顺势将许白莲推为祥瑞象征,重塑朝廷对长江神系的信任。可她低估了许宣的感知??那颗留影珠里,删减的不只是战斗过程,更是她刻意抹去的、关于神梭失控时那一瞬的惊惶与贪婪。
她想独吞小日余晖炼就的神梭之力。
“你……你在胡说什么。”宁娴强作镇定,指尖悄然掐动水诀,暗中引动江流beneath许宣脚下,“那神梭凶险异常,我若真有私心,岂会任它毁于黄泉?”
“毁?”许宣猛然抬头,眼中金光暴涨,“你说它毁了?那你怀中这颗珠子里,为何还残留着神梭核心的共鸣频率?嗯?宁娴,你当我是瞎的,还是聋的?”
话音未落,江面轰然炸裂!
一道炽白光柱自许宣胸口迸发,直冲云霄,竟将漫天乌云撕开一道螺旋状的缺口。阳光倾泻而下,照在江水上,泛起粼粼金波。那光柱并非灵力,而是某种更为原始的东西??是燃烧,是生命本源的剧烈消耗。
宁娴瞳孔骤缩。
她认得这种气息。
那是“燃道”。
传说中,远古修士在逆天改命、斩断因果时,会以自身大道为薪柴,点燃修为,换取短暂却近乎无敌的力量。代价是道基受损,轻则百年难进,重则道途断绝,沦为凡人。
许宣竟在燃烧自己的道!
“你疯了!”宁娴失声,“你现在不过初入七境,根基未稳,怎敢动用燃道之术?!”
“初入七境?”许宣嘴角溢血,却笑得癫狂,“宁娴,你可知我在黄泉底下走了多久?三日?五日?不,是三百六十个时辰!每一刻都在与窦窳残魂搏杀,每一次呼吸都吸入黄泉毒雾,我的肉身早已腐烂,靠的是意志撑着这副皮囊回来!你说我是不是七境?呵……我现在,比你更接近‘神’!”
他一步踏出,江水分作两道巨浪向两侧排开,露出河床下堆积如山的白骨??那是历代沉江冤魂的遗骸,此刻竟随着许宣的步伐缓缓震颤,发出低沉的呜咽。
宁娴终于色变。
这些骨头,本该被黄泉吞噬殆尽,怎会留存至此?
“你……你把黄泉之气封进了骨中?”她声音发颤,“你用死者的怨念做引,炼成了‘阴河真身’?!”
“聪明。”许宣缓缓抬起手,掌心浮现出一枚漆黑如墨的符印,形似莲花,却生有九瓣,每一片都刻满扭曲的鬼文。“这是我在窦窳心脏里挖出来的‘黄泉令’,配合百万冤魂的执念,正好用来破你这虚伪的‘祥瑞’幻象。”
宁娴猛地后退一步,白莲法相剧烈晃动。
她终于明白许宣为何敢孤身归来??他根本不是来讨说法的,他是来清算的!
“许宣!”她厉喝,“你别忘了,如今朝堂之上,人人称颂郑廉献宝之功,圣王已下旨加封长江水神祠!你若此时闹事,动摇国本,便是与天下为敌!”
“天下?”许宣嗤笑,“哪个天下?是你口中那个‘劫前余生’的虚假太平,还是埋在洛阳地底、每日都有百姓莫名消失的吃人朝廷?宁娴,你收了他们的香火,就得替他们演戏。可我不一样??我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做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