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休整一夜,次日乔装成商旅队伍,混入雁门津。城门口张贴着告示:穆殿下将于七日后驾临江南巡视,沿途设宴犒军,安抚民心。
“正好。”关靥冷笑,“趁他巡游途中,我们直接闯宫面圣。”
“不。”个蔺摇头,“我要写一封信。”
当夜,他在油灯下提笔,一字一句写下:
>**穆沉璧:**
>十年之前,你签下一道命令,让我家破人亡。
>十年之后,我带着证据归来,却不为复仇。
>我只问你一句:你愿否以今日之权,赎昔日之罪?
>若肯,我交出全部证物,助你稳固江山;
>若不肯,明日午时,我会将一切公之于众,哪怕天下大乱。
>此信送达之日,我在城西古庙等你。
>不带侍卫,不见百官,只论人心。
>??个蔺
信送出后,四人藏身于废弃土地庙中。第三日黄昏,庙门吱呀推开。
一人玄袍缓步而入,面容清俊,眸光深邃,正是穆沉璧。
他身后并无随从,手中仅持一盏素纸灯笼,上面写着一个字:**悔**。
两人对视良久,终是穆沉璧先开口:“你比我想象中更狠。”
“我只是学会了你们的规则。”个蔺淡淡道。
穆沉璧坐下,点燃一炷香:“你说得对。那道命令,我签了。我以为清除隐患能换来稳定,结果却造就了更大的仇恨。这些年,我一直在查当年之事,可惜晚了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圣旨:“这是赦免令,正式追封你父母为义烈双贤,赐谥号,建祠堂,子孙免税三代。另外……”他看向阿鸢,“我已下令废除鹰卫制度,改为海防巡察司,由你监督筹建。”
个蔺盯着那份圣旨,久久未接。
“你觉得够吗?”他问。
“不够。”穆沉璧坦然承认,“但我只能做到这些。再多,便是动摇国本。个蔺,我知道你在恨,可你也该明白??帝王也有不能任性的时候。”
个蔺忽然笑了:“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。我是来告诉你:从今往后,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片海。不靠你的恩赐,也不靠过去的仇恨。我要建一所学堂,教渔民识字算账;我要修一条海堤,挡住每年肆虐的台风;我要让每个孩子都知道,他们的父亲不必非得死在海上才能换来一口饭。”
穆沉璧动容:“这些事,我可以支持你。”
“不必。”个蔺起身,“我会靠自己的双手去做。但如果你真心悔过,就请答应我一件事??永远不要再让任何一个家庭,经历我和阿鸢所承受过的十年等待。”
穆沉璧肃然起身,郑重拱手:“我允你所请。”
临别时,他留下一句话:“若有需要,随时吹响铜哨。这一次,我不再是敌人,而是盟友。”
月光洒满归途。他们踏上南返之船,心中却已不同。
数月后,沧浪岛建起第一座“归心书院”,匾额由穆殿下亲题。海边竖起一道坚固石堤,名为“守诺坝”。每年清明,岛上都会举行“双靥祭”,纪念那段风雨如晦的岁月。
而个蔺与阿鸢的小屋前,多了一棵新栽的椰树。树下埋着一只陶罐,里面装着那本日记、那枚发簪、那封画鞋的信,以及一封未曾寄出的婚书。
多年以后,有个小女孩牵着父亲的手走过沙滩,指着远处渔船问:“爹爹,你说的故事里,那个叫个蔺的人,真的存在吗?”
男人停下脚步,望向海天尽头,轻声道:“他不仅存在,还教会了我们一件事??
**真正的归来,不是回到某个地方,而是终于敢牵着所爱之人的手,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。**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