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和殿负责审讯的人群跪了一地,一双双惶恐的眼看着前面的太子,可那道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,没有任何言语。
他静默的旁观着这两个人的怒骂,崩溃与哀求,像是隔着一层薄纱,去看这外面的一场荒唐戏剧,他听不见这两个人的惨叫,他只听见很遥远的地方,传来了柳烟黛的阵阵悲拗哭声,血肉骨缝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与嘶吼,冲着他的耳廓,他整个人都为之震颤。
他意识到,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永远的离开了,但他找不到。
而就在这时,身旁有人来禀报。
他侧过头去看,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贴在他耳廓,声线重叠空灵,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,他说:“启禀殿下,秦夫人因世子妃失踪而生了场大病,镇南王特来宫中求医。”
秦夫人。
太子想到了这位对柳烟黛极为爱护的夫人,她也是那样的爱柳烟黛,她要进牢狱的时候,还不忘记将柳烟黛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柳烟黛也是那样的爱她,为了秦夫人,柳烟黛还跑过来求他。
柳烟黛没了,秦夫人想来也很痛。
太子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共鸣,他游离的魂魄好像又找到了一个港湾,濒死的鱼找到了另外一条鱼,他觉得这个世界变的清晰了一些。
因为他有了一个能跟他一起悲痛的同类,他的唇瓣颤了颤,双目无声的回道:“孤也去,亲自看望秦夫人。”
第75章都走吧
长安冬,忠义侯府,赏月园内。
园中嬷嬷们早早张罗起了冬月的吃食,廊檐下堆起了一个个小暖炉,里面塞满炭火,将廊檐烘烧的暖烘烘的,行过的丫鬟们换上了厚厚的棉衣,站在日头下等着主子吩咐。
这些时日来,外面闹得厉害,但忠义侯府里却分外安静。
夫人病了,不出厢房门,一些围猎踏雪之类的邀约就都被拒了,夫人只在府中潜心养病,下面的奴才们便也慢悠悠的歇着。
最开始,这侯府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主子,但是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,前些日子,府内寄居的霞姨娘也拜别了,最后就只剩下秦禅月了,一整个侯府里的人就伺候这么一个主子,还是个不成婚没孩子的夫人,什么爵位什么地产什么锦缎,压根没人来争,一群丫鬟婆子们想斗都没什么事儿可斗,整个侯府都跟着开始养老。
岁月慢流,且听风声。
今日,腊月初。
正午最暖时候的日头晒着庭院,庭院琉璃瓦被晒的暖烘烘的,屋脊上的狸奴抻着懒腰,“喵呜”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,正甩着尾巴盘下身子呢,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的动静。
管家嬷嬷匆忙自赏月园外奔过来,一路直奔厢房门口,到厢房门口后,管家嬷嬷在外间禀报。
内间里面装病的秦禅月本来正靠坐在矮榻上吃小点心,看关于南疆的一些地质风俗的一些话本与卷宗。
她没去过南疆,对这地方颇为好奇,听闻南疆那头在冬季时候也是热的,她到了那儿,倒是不必带狐裘了,又听说南疆盛产瓜果与花浆,用来给丝绦染色最艳丽,那地方的锦缎也是最好的,她过去了,得好好见识见识。
秦禅月正塞了一个蜜枣进口中,听见外面有人禀报,便唤了一声“进”。
外面的管家嬷嬷跑进内间来,在珠帘外站定,隔着一道帘子,神色惶惶的说道:“夫人——太子亲临了!”
秦禅月当时一口蜜枣没嚼好,硬生生咬到了自己舌头上。
现在宫里时局不定,永昌帝重病一直不曾出现,很多人都猜测他已经死了,二皇子万贵妃被囚,秦禅月也猜测这俩人没有好下场,太子一人坐镇皇宫,就等着挑个好日子上位呢,这种时候,太子来她忠义侯府做什么啊!
打二皇子就算了,可千万不要来打我啊!
秦禅月越想越觉得慌乱,她心说,难不成是太子知道柳烟黛失踪的事儿是她做的了?
几息之间,秦禅月活生生被吓出来一身冷汗,忙道:“去,去将镇南王请过来,快!”
外头的管家嬷嬷应声,又为难道:“太子殿下已经快到府门口了。”
秦禅月想起身去迎,又记起来了自己“重病”的事儿,匆忙又倒在床榻间,拎来个抹额带自己脑袋上,挥挥手道:“来两个人搀扶我起身。”
起身不说,还有旁的要弄,这桌上的瓜果点心要撤走,再端来一碗苦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