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知远冷笑:“他们在给奴隶发问卷,让他们以为自己拥有选择权。”
“更可怕的是,很多人会接受。”云昭低声说,“毕竟,比起独自面对深渊般的未知,有个‘正确的问题清单’更容易让人安心。”
林知远沉默良久,忽然转身走向洞穴深处。他取出那支伴随他多年的炭笔,在地上画下一个巨大的螺旋,中心仍是那只睁开的眼睛。然后,他在旁边写下一句话:
**“当你被允许提问时,先问问:这个问题,是谁希望我问的?”**
当晚,他召集所有孩子围坐于青梧之下。没有讲课,没有指令,只有静默。许久之后,他轻声问:“你们有没有发现,最近做的梦,变得不一样了?”
孩子们互相看了看。终于,那个跛足少年举起手,用颤抖的手指在地上写道:**我梦见我在做梦,而且我知道那是梦。但我还是不想醒。**
林知远心头一震。
这是一种“元梦境觉知”??不仅意识到自己在做梦,还能在梦中保持清醒判断。这在过去极为罕见,通常只出现在长期冥想者或濒死体验者身上。而现在,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自然出现了这种状态。
“说明魂光网络正在重塑人类意识结构。”云昭说,“我们不只是恢复记忆,还在进化感知方式。”
“但这也会成为他们的新目标。”林知远沉声道,“一旦他们发现人类能自主进入高阶意识,一定会设法劫持这个过程。”
话音刚落,水晶猛然爆闪红光。一段加密信号强行注入,画面破碎重组,显现出一张熟悉的脸??陈言若的学生,李维。他曾是澄心局最年轻的政策分析师,三年前叛逃失踪,据传已被清除记忆并重新编程。
可此刻,他在镜头前神情清醒,语速极快:“林老师,我没多少时间。他们在建造‘反问塔’,位置就在原初图书馆遗址地下。那不是机器,是一座活体思维监狱,由十万名被洗脑的‘提问者’组成神经矩阵,专门吞噬自由疑问,并将其转化为服从能量。它的核心公式是:**每一个真实问题,都会被记录、分析、然后生成一百个虚假变体,投放回网络,污染源头。**”
画面剧烈晃动,李维的声音几乎嘶哑:“你们必须打断仪式周期!否则当第一个人类主动放弃提问权时,整个系统就会完成闭环,从此以后,任何质疑都将自动触发镇压机制??连你自己都会觉得‘不该这么想’!”
信号戛然而止。
洞内陷入死寂。
云昭咬牙:“他们要把‘提问’变成一种罪。”
“不。”林知远缓缓起身,“他们是要让‘提问’变成一场表演。让你以为你在反抗,其实只是在演他们写好的剧本。”
他望向星空,北斗依旧高悬。但今夜,他不再问“它们是否也在看我们”,而是问:“如果我们停止仰望,它们会不会也忘记我们存在?”
这一问出口,青梧骤然开花。不是一朵两朵,而是整片山谷的幼苗同时绽放,花瓣呈半透明状,内部流动着文字般的光痕。每一朵花都承载一个问题,随风飘散,乘气流升空,汇入平流层,继而穿透电离层,射向宇宙深处。
“我们在向外发送信号。”云昭恍然大悟,“不只是给人类,也给……别的什么。”
“也许宇宙中也有文明经历过这一天。”林知远轻声说,“也曾有人试图封禁问题,也曾有一小群人坚持追问。如果我们能找到那段回音,或许就能证明??孤独,不是命运。”
七日后,第一份回应抵达。
不是无线电波,也不是图像数据,而是一颗陨石坠落在环形山谷中央。它通体漆黑,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,每当风吹过,便发出类似人声吟唱的嗡鸣。经检测,其成分不属于地球已知任何矿物,内部结构呈现出完美的分形几何,且持续释放微弱的负熵场。
最令人震撼的是,当林知远将手掌贴上陨石,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语言,而是一种纯粹的**情绪共振**??那是跨越亿万光年的共鸣:**“我们也曾被禁止提问。但我们活下来了。”**
消息传开,全球掀起新一轮觉醒浪潮。人们开始自发组织“静默集会”??不喊口号,不举标语,只是静静地坐着,彼此握住手,用心跳传递一个问题:你还记得最初的疑惑吗?
与此同时,澄心局的控制力开始松动。
多国城市爆发“失语暴动”:市民突然集体停止使用官方语言,转而用孩童涂鸦、手势、甚至身体姿态表达疑问。警察无法识别“犯罪行为”,军队不知如何镇压“非暴力抵抗”。更有甚者,某些地区的AI管理系统因接收到过多逻辑矛盾指令而陷入死循环,最终自毁关机。
但在胜利曙光初现之际,危险也在逼近。
第九夜,林知远再度梦见陈言若。这一次,哲学家不再站在废墟之上,而是坐在一间纯白房间中央,面前放着一台老式打字机。他抬头看向林知远,眼神疲惫却坚定。
“最后的考验来了。”他说,“他们会派出‘镜像使者’??一个长得像你、说话像你、甚至记忆都像你的人。他会告诉你,斗争结束了,和平已至,只需签署一份《终极共识书》,所有人就能获得永久安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