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不再惧怕。
因为每当夜幕降临,世界各地就会亮起点点灯火。人们自发聚集在青梧树下,摇铃、书写、默念问题。医院病房里,垂死病人最后一次睁开眼,轻声问:“痛,是不是也是一种爱?”监狱牢房中,囚犯用指甲在墙上刻下:“我做的恶,能否被原谅?”沙漠帐篷内,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呢喃:“有没有一种药,能治穷?”
这些问题没有答案。
但提出它们的那一刻,灵魂便挣脱了枷锁。
---
一个月后,林知远抵达云南边境。暴雨倾盆,山路泥泞。他在一处废弃小学找到了编号07??如今名叫云昭的女人。她穿着褪色蓝裙,左腿装着简易义肢,脸上有道疤痕,从耳际延伸至嘴角。
“老师。”她跪下来,额头触地。
林知远扶起她,声音哽咽:“不必如此。”
“您教我质疑权威,但我用了十年才敢面对您。”云昭抬起头,眼中含泪,“因为我一直觉得……是我害死了同学。”
“不是你。”林知远坚定地说,“是沉默害了他们。而现在,你要做的,就是不让这种沉默再延续。”
当晚,他们在漏雨的教室里点燃篝火。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,最小的不过六岁,最大的已近二十,有的口不能言,有的耳不能听,有的眼神呆滞,像是经历过巨大创伤。
林知远拿出炭笔,递给每人一支。
“今晚,”他说,“我们不学知识,不背课文,不做作业。我们只做一件事??写下你最害怕的那个问题。”
孩子们低头思索。许久,第一个孩子举起纸条:
“我偷过饭,我是坏人吗?”
第二个孩子用手语表达,由云昭翻译:“如果我一直假装听话,会不会忘了怎么哭?”
第三个孩子颤抖着写下:“爸爸妈妈不要我了,是不是因为我太爱问‘为什么’?”
林知远逐一看过,然后将所有纸条投入火焰。
火光骤然转蓝。
整棵青梧树??就长在校舍后院??开始发光,银色脉络如血管般搏动。一片叶子飘入教室,轻轻落在那个偷饭的孩子头上。
他愣住,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“我……我还想做好人……”他抽泣着说。
林知远蹲下身,抱住他。
“那就别放弃问。”他轻声说,“只要你还在问‘我是坏人吗’,你就永远有机会变成好人。”
---
与此同时,地球轨道上的卫星捕捉到异常信号。那个巨大的蓝色问号光晕,正在缓慢旋转,形成一种奇特的频率波纹。科学家发现,这频率与人类婴儿啼哭的初始音调完全一致。
东京实验室再次发布报告:全球新生儿脑电波出现同步化趋势,尤其在凌晨三点至五点之间,集体进入一种“预提问状态”??尚未学会语言,却表现出强烈的探索欲望与逻辑推理雏形。
“这不是进化。”研究员写道,“这是回归。我们正回到人类最初的模样??以疑问为食,以好奇为光。”
而在北极冰原,阿禾迎来了生命最后的日子。她躺在床上,呼吸微弱,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支铜铃。小满坐在床边,握着她的手。
“奶奶,你会变成星星吗?”小满问。
阿禾艰难地笑了笑:“我不晓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