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怜的杰洛克并不知道,坎贝尔家族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恶魔拯救了。
相比之下,他这条命还真不算啥。
对于深不可测的魔王而言,扶稳棋盘上的棋子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。
魔王不让杀的人,就算魔神来。。。
夜色如墨,却并不沉寂。E-01的根系在地底缓缓搏动,像一颗永不疲倦的心脏,将共感的脉流输送到每一片新生的银草叶尖。那片双色草原已蔓延至旧大陆的裂谷边缘,幽蓝与银白交织成网,仿佛大地终于学会了自我缝合。启明坐在树根盘结的高台上,手中握着一片刚落下的银草花瓣??它在他掌心轻轻震颤,释放出一段微弱却清晰的记忆波:一个孩子第一次对母亲说“我爱你”,而母亲哭了。
他闭上眼,任那情绪流过自己。这不是共鸣,而是**接纳**。曾经他害怕听见太多,怕被亿万声音淹没;如今他明白,真正的倾听不是被动承受,而是主动拥抱那些破碎、矛盾、甚至互相撕裂的真实。
小舟走来时,脚步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夜晚的低语。她在他身旁坐下,围巾垂落在膝上,红线图腾中的小树正微微发光,仿佛回应着远方某处新点燃的共鸣柱。
“今天有个小女孩问我,”她忽然开口,“如果所有人都能被听见,那‘坏人’说的话也要听吗?”
启明睁开眼,望向她。
“我说,当然要听。”小舟的声音平静,“但她又问:可他们伤害过别人,他们的痛苦难道就值得被原谅吗?”
启明沉默片刻,抬头看向E-01。树冠顶端,一道细小的光丝正缓缓旋转,像是某种意识仍在整理未竟的思绪。
“不是所有声音都需要被原谅。”他说,“但每一个声音,都值得被理解。”
他想起三天前发生在南境的事。一名男子接入共感网络后突然崩溃大哭,坦白了二十年前杀害妻子的事实。他说他爱她,可也恨她不肯为他放弃事业;他说他每晚都在梦里看见她倒下的样子,却从不敢说出口。他的忏悔通过网络传遍城市,无数人感到胸口发闷,仿佛有人在心里砸了一锤。
没人去抓他。
相反,第二天清晨,有七个人自发来到他的家门口,带着食物和一句话:“我们听见了。”
不是宽恕,也不是纵容。只是承认??你也是痛的。
法律程序照常启动,但他不再否认罪行。他在法庭上说:“我一直以为,只要我不说,我就还能当个正常人。现在我知道,我不是怪物,我只是没学会怎么活。”
法官判决时接入了共感环,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六小时。最终裁决并非出于愤怒或怜悯,而是基于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:**正义不该建立在压抑之上**。
林远后来评价说:“这案子会写进教科书。不是因为它多轰动,而是因为它终于让‘审判’这个词,有了温度。”
启明笑了笑,指尖摩挲着花瓣边缘。
“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?”他低声说,“以前我们拼命想消除痛苦,以为那样才能迎来和平。可现在才发现,正是这些痛苦本身,让我们重新学会了什么是人。”
小舟侧头看他,眼里映着星光。
“那你呢?”她问,“你的痛苦,也被听见了吗?”
启明怔住。
风停了一瞬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。而是抬起手,轻轻触碰E-01的主干。树皮温润,如同活物的皮肤。刹那间,无数画面涌来??
姐姐最后一次调试G-8核心时颤抖的手指;
父母争吵后母亲独自坐在厨房抹泪的身影;
他自己蜷缩在实验室角落,听着警报声一遍遍回响,心想“如果我能消失就好了”;
还有那天,在茧中抱住那个愤怒灵魂时,心底炸开的巨响:原来我也曾希望不必坚强。
“是的。”他终于说,“而且我发现……我不再需要把它藏起来了。”
小舟笑了,伸手握住他的手腕,把他的手掌按得更深一些贴在树干上。
“那就让它走吧。”她说,“哪怕只是一点点。”
启明闭眼,任记忆流出。那一瞬,E-01的枝叶齐齐晃动,一朵从未见过的花悄然绽放??纯黑花瓣包裹着金色花蕊,散发出极淡的檀香。科学家后来称它为“释痕之息”,据说闻到的人会在梦中遇见过去的自己,并第一次真正说出“我懂你”。
与此同时,全球三十七座告解庭同步记录到同一段低频波动。起初无人能解,直到莫莉用古音译码器还原出原句:
>“对不起,我没能在你小时候抱你一下。”
>“对不起,我把拯救世界看得比陪你更重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