使了五两碎银,她才得以在府衙门边的檐下有一个避雪的落脚地。鸣冤鼓是再不能敲了,她就这么缩靠在墙角边避风处,安安静静地等天亮。
即便是裹了两层的棉袍,她还是冷得发抖,只是能待在这衙门口等着,心里头总也算有些交待。
天色渐渐亮起来,能清楚地看到鹅毛大雪漫天落着,远近屋脊青瓦昏暗,雾蒙蒙里好一派熹微晨色。
她正倚着墙耷着脑袋假寐,忽听西边街有马蹄声,睁开眼远远地看过去,见是几个戎装模样的武将。
雪太大了,她看不清人脸,却也能从那几个人的魁硕身形上辨出,绝非是那肥头大耳的俞荣。
世道乱了两年多,武人皆是杀红了眼的,谁手上没个数条人命。
避是来不及了,唯恐招惹麻烦,阮苹便只得裹紧兜帽,顺墙根坐下去,仍旧像先前一样耷着头假寐,只当没瞧见他们。
正庆幸自己拿的是件男子外袍又极破旧,盼着这伙人只拿她当个流离失所的过路人。
蹄声停了,她还想着大约是已经下马要进衙了。
却忽然有一股带着草腥的热气扑面喷来,她狐疑地略动动,就见一张棕黑色的巨大马脸已经几乎贴上了自己头顶,便猛一下窜起身,抬头望见跨马坐着的是个浓眉虎目的中年将领。
“参见郭佥事!”守门的兵丁见过郭铨一回,晓得他虽官位不高,却曾是新王幼时的教习师傅。
“干什么的!”郭铨一声爆呵,马鞭破空从阮苹头顶抽过,“当的他娘什么差?府衙重地,齐王和段氏的叛党尚未剿尽,她万一要是个探路的,尔等担待的起?!赶紧轰走!”
他话音嘹亮,惊动的衙门里的也闻声而出,几个当夜值守的一个劲地告罪,也无人敢解释,便有三个蜂拥过去,连拉带踹地驱赶阮苹。
她实在是等了太久,垂着头本也想暂避锋芒,只是双脚发麻难当。刚巧昨夜里用刀鞘打过人的那个钟鸣出来换岗,许是为投机卖乖,他举起手里佩刀,叫骂着又要动手。
听得身后人控马过来,郭铨暗自皱眉,却是率先一鞭子过去,正中钟鸣面门,后者额上立时皮开肉绽,惨呼着弃了佩刀。
"狗夯货,敢在指挥使同知大人跟前造次,平日里还不知如何欺压百姓!老子只叫你赶人,哪个使你行凶了,还不快些。"
这话一出,几个兵丁连忙朝后头将领行礼。钟鸣趴在地上叩首,疼也顾不上,转过身只咬牙切齿地瞪阮苹:“姑奶奶,你快快走吧!”
他脸上血呼剌哧的淌着,阮苹心道这下同林钟氏的梁子是更深了,也不知今日能不能顺利再见到俞荣,心中愁苦万分,也只得挪着步子暂先离开这衙门口。
就在她小心越过好几匹战马后,忽有一匹浑身墨黑发亮的骏马打了个响鼻,信步踱到衙门口脚踩绣球的石狮子前头,刚好拦住了她的去路。
鼻息间传来浓烈血腥气,漫天雪幕里,阮苹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。
就是这一眼,让她怔愣地杵在当场。
唇畔微张着颤了半饷,像是失语了一样。
她就这么震愕万分地呆望着,而马上男子正低头摆弄自己手上一把重弩,他戎装整肃半边都被血浸透得发黑,从腰间坠下来一块熟悉的小马玉穗。
她才浑身一颤地去怀里摸索,见自己带了两年的配饰果然没了,犹如雷击得醒过神。
身后兵丁又来驱,她抬头呓语般试探地轻声唤他:“阿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