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厮说道:“嗯,跟从前一样,一个油旋儿,一碗甜沫。”他说完掂了掂手里的铜板,“叮”放在掌柜收钱的匣子里。
他操的是秦州府口音,更确切说是禄县的乡音。
听到他说话,沈持忽然偏过头去打量起他来:给沈秀才买早点?
“沈”字牵动他的一根神思,让他想向那小厮打听打听沈秀才叫什么名字——是他离家出走的表弟沈知秋吗,可沈持还是坐着没动,心中自嘲:呵,还不知此沈秀才是哪里人氏呢,就算是禄县的,可禄县也不是他一家姓沈啊。
不要听见个“沈秀才”就怀疑是阿秋。
他这么心思回转的功夫,那小厮已拎着早点走了。
沈持吃完早点:“这位沈秀才经常来你这儿买早点?”
“是呀,”掌柜的笑起来:“他爱吃我家的油旋儿和甜沫。”
沈持不经意多问了句:“他是齐州当地人吗?”
“哟,”掌柜的想了想说道:“他是今年开春来到齐州的,似乎是秦州府禄县人士。”
沈持微微着急地问:“掌柜的可知道沈秀才住在哪里?”虽说禄县不止他们一家姓沈,可当真听到沈秀才是禄县人时,他还是不死心想要去见见人。
“郎君,你寻沈秀才做什么?”掌柜惊讶地说道。
沈持:“哦,我是外地来的,不识字,想找个秀才代为写封信捎回家中。”
“哦哦,沈秀才家啊,”找秀才代写书信是寻常事,掌柜不疑有他,说了个地名,给他指了路:“从这里过去不远,郎君走走消消食就到了。”
说完,他打量沈持好几眼:这番气度竟是个不识字的……真看不出来。
沈持:“多谢掌柜相告,”他又在甜沫碗下面压了两个铜板:“告辞。”
他按照掌柜说的地址找过去,一路一路七拐八拐,来到地方,却发现沈秀才家的大门紧闭,人家外出了。
他扑了个空。
沈持失落地折回去。
这日晌午他在留署中午间小憩,忽然赵蟾桂匆匆进来,眼睛里放着光:“大人快看看谁来了。”
沈持觑眼一瞧,立刻起身,眼圈刷地一下红了:“阿秋?”
赵蟾桂悄悄出去,把门给他关上。
沈知秋环顾四周,见无人留意他们才说道:“听邻居说有人找我,我问了模样才知晓是你……我离开禄县后四处游山玩水,今年春天走到这里,想住一阵子,没想到此地遭了灾……”
沈持:“你没事吧阿秋,家中有粮吗?”
“我没事,”沈知秋说道:“昨儿才买了几斗米。”
“阿池哥,”他反问沈持:“我听说你是来招安起事的头领李虎的?”
沈持:“嗯,可是我未知他有无招安的意向便来了,我还要试试。”
“要是李虎没有招安之意,”沈知秋担忧地问:“那你岂不是白跑一趟?”
沈持隐隐淡笑:“不会的。”
沈知秋:“这样,阿池哥,我去帮你打听打听。”
“阿秋,”沈持说道:“不用,我已向寿张城内传达朝廷招安之意,想来他们已经在权衡了。”
沈知秋:“没事,我一个普通百姓,没人认识我,我去寿张想办法帮你打听再合适不过。”
“阿池哥,”他又说道:“以后可能没这么巧安排你我见面了,你就让我为你做件事吧。”
说动李虎被朝廷招安。
沈持拗不过他:“你要去寿张,记住不要停留超过三天,见情况不对马上走,知道吗。”
沈知秋:“嗯,知道。”
说完,他说要回去收拾包袱,便告辞了。
见过沈持后从留署出来,沈知秋去街上买了两套道士的袍子,当日就离开齐州去了寿张。
抵达后,他穿着道袍,每日在寿张城内摆摊抽签卜卦、算命。这些年在外游走,倒是学了不少蒙人的小本事,恰好用上场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