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她同溯灵玩乐之时,穆文他……有不开心么?他从未表现出来,她便从来也不曾留意……!
溯灵道:“怎么了春娘?”
胥绾春垂下眼,落后一步,扬声故作无事:“既有桑郁扶你,我……我来断后。”
溯灵垂了眼,几不可察地侧首,余光掠向后面的穆书愿。
胥绾春令道:“穆书愿,去前面开路。”
穆书愿见此情景,眼底郁结霎时云开雾散,立即应声:“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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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人行至城中时,半轮明月已挂上檐角。
正值佳节,锦官城灯火如昼。江面画舫流光,彩灯自水波连绵至楼阁。长街两侧,琉璃灯盏摇曳生辉,映得行人身影明明灭灭。
只是沿河枯树上,时有寒鸦惊飞,为这喧闹平添几分萧瑟。
胥绾春只觉阴风灌体,煞是冻人,不觉拢了拢狐裘领口。狐毛蹭在颊边,衬得她脸色愈发雪白。
她警觉环顾四周:“半日未回,这城中怎似添了几分阴冷?”
穆书愿不知从何地取来一只鎏金小碳炉,里头银霜炭烧得正旺。
他近前两步,宽大衣袂带起清冽墨香,将碳炉小心递到她手边,道:“姐姐暖暖手?”
胥绾春蹙眉垂眼看,见他指尖冻得泛红,无语地推开:“我瞧着你比我更需要。”
身旁溯灵也拢了拢青红衣衫,一面走,一面朝胥绾春身侧靠,附和道:“春娘,是比往日冷些……”
话音未落,穆书愿不着痕迹挪了半步,恰好隔在二人之间。
桑郁难得下山,早被满街热闹迷了眼。
怀中抱着一束嫩黄菊花,手里捧着的芙蓉糕已去了大半,鼓着腮帮子道:“有么?我觉着城里很好呀!”
她眼望前方摊子,彩灯下,昆仑奴面具琳琅满目。欢喜地凑近溯灵:“师父,往后我们都能自在行走人间了!您不是日日盼着这天么?”
溯灵目光扫过璀璨灯市,本该满是好奇的眸子,如今却是死气沉沉。
他沉默片刻,视线掠过穆书愿紧绷的侧脸,转向胥绾春:“春娘,如今我们作何打算?”
胥绾春道:“先和阿言会合。她似乎……”
她记起那日出鬼门关时,那成群横死的百姓。若真是阿言所杀,她又当如何?
“总之,不能留她一个人。溯灵放心,船到桥头自然直,有我在,绝不会再让宿思带走你们!大不了,都随我回暖鸭村,咱们一起卖菜讨生活!”
穆书愿在旁冷哼一声,沉声道:“休想。”
胥绾春奇怪地扭头瞧他,道:“你说什么?”
溯灵若有所思打量穆书愿。
不远处杂耍艺人正喷出火龙,映得他眸中明暗交错,“春娘,你果真信任他么?他可是……那人的儿子。”
胥绾春转眸看穆书愿,后者正目光凝霜看向溯灵,见她看来,他眼中寒意霎时化作惶急:“姐姐,我……”
胥绾春却已垂下脑袋,绣鞋轻轻碾过地上茱萸碎屑。
那日溯灵因穆书愿被掳至鬼界,只当他暗中同鬼界有牵连,会些鬼界秘法,哪里知道,这位就是鬼王本尊。若知晓真相,只怕更要千般担忧。
可奇怪的是,理智告诉她,该与这人之子势不两立,内心深处,她却并不讨厌他。甚至隐隐觉得,他们之间该有些牵扯……是什么牵扯?她说不清。
“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她轻声道。仰脸对溯灵弯弯眼,“溯灵放心,伤害自己的事,我万万不会再做。而且,如今……”
她微笑着垂了眼,示意溯灵凑过来,悄声道:“我找到穆文了。”
溯灵愕然抬眼:“浴沂兄?!”
胥绾春轻轻颔首:“他还在。他在等我,我定要带他重见天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