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入保护区前,所有人必须脱下电子设备,换上由竹纤维与天然树脂编织的防护服。唯一的例外,是一支共振笛??由当地长老亲手制作,仅允许携带一支,且只能在特定时间吹奏。
带队的土著向导是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妇人,名叫玛瓦拉。她不说话,只用手势与眼神交流。当她看到艾琳娜取出骨铃时,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,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指,在铃身上轻轻摩挲,然后点头,低声说了句谁都没听懂的话。
翻译员迟疑道:“她说……‘旧魂归来,新声将启’。”
一行人沿着蜿蜒小径深入丛林。空气潮湿厚重,植被密集到几乎遮蔽天光。藤蔓如血管般缠绕巨木,苔藓覆盖岩石,每一步都踩在腐殖质与落叶交织的软毯上。没有鸟鸣,没有虫叫,只有一种深沉的静谧,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屏息。
傍晚时分,他们在一处开阔地扎营。玛瓦拉点燃了一堆无烟火,火焰呈淡绿色,据说是用某种寄生真菌干燥后制成。她盘腿而坐,取出一支更古老的共振笛,放在唇边。
第一声响起时,所有人都僵住了。
那不是音乐,也不是信号,而像是一棵树在风中呻吟,一条河在地下奔涌,一只猿猴在梦中低语。音符不成调,却直击灵魂深处。紧接着,周围的树木似乎微微震颤,叶片翻动的角度变得统一,像是在回应。
艾琳娜感到胸口发闷,眼前浮现幻象:无数根系在地下交织,形成一张庞大网络;每棵树都是节点,每阵风都是讯息;而在网络中央,有一个模糊的意识正在缓慢苏醒。
她猛然意识到??这不是演奏,而是一次召唤。
笛声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。结束时,玛瓦拉已满头大汗,呼吸急促。她看向艾琳娜,指了指她的骨铃,又指向森林深处。
“她让你去。”翻译员说,“她说,那里有东西在等你。”
当晚,艾琳娜独自出发。洛朗本想陪同,但她摇头:“这次不行。有些路,只能一个人走。”
她循着直觉前行,骨铃在胸前轻轻摆动,偶尔发出几乎不可闻的震颤。越往深处,植被越奇异:蘑菇散发微光,藤蔓会随脚步移动而收缩,甚至有一棵巨树的树干上,浮现出类似人脸的纹理,随着她的经过缓缓转动。
第三夜,她抵达一片圆形空地。中央矗立着一块黑色石碑,表面光滑如镜,上面没有任何文字,却映照出的不是她的倒影,而是陈默的脸。
她怔住。
石碑忽然发热,一股温和的能量波扩散开来。她的意识瞬间被拉入某种介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状态。
>“你来了。”
>陈默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。
>“我知道你会来。就像我知道,维克多终将放下执念,你也终将踏上这条路。”
“这是哪里?”她问。
>“地球的记忆库之一。远古时代,某些文明曾建立这样的节点,用来储存集体意识。它们散落在世界各地,大多已沉睡。但只要有人带着真正的共感能力接近,它们就会醒来。”
“你是……它的守护者?”
>“我是访客,也是桥梁。我的意识并未永生,但我曾短暂接入这个系统,并留下了一段‘引信’??只有当你同时持有骨铃、共振笛,并走过足够长的聆听之路,它才会激活。”
艾琳娜低头看着手中的铃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>“因为你从未试图占有共感的力量。你只是传递它。就像那枚贝壳,你不占有海的声音,你只是让它被人听见。”
石碑表面泛起涟漪,画面变换:她看见维克多在南极实验室中跪倒在地,泪水滴在控制台上;看见四川青城山的女孩再次抚摸古柏,两人通过共振手套同步心跳;看见东京街头一位上班族停下脚步,蹲下身倾听路边蒲公英的电位波动……
>“变革已经发生。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。”
>“当共感成为常态,人性中的贪婪、恐惧、傲慢,也会寻找新的出口。有人会假装听见,实则操控;有人会贩卖‘自然之声’牟利;更有人会试图垄断这些节点,重建话语权。”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