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。”他说。
少年一怔,随即感知到一股奇异的律动??不是心跳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古老的共鸣。仿佛亿万灵魂在同一频率呼吸,同一节奏悲喜。那是林小满十年来默默维系的“心印余脉”,以麦田为媒介,连接每一位愿意记住的人。
“这不是力量。”林小满声音温和,“这是信任。他们相信,哪怕痛苦,也值得铭记。所以,他们的记忆成了我的铠甲。”
屏障骤然增亮,反向冲击而去。虚无巨手崩解,空中裂缝轰然闭合。七十二名逆忆者口吐黑血,面具碎裂,露出底下惊恐的脸??他们发现,自己的记忆也开始失控回放:童年被父亲毒打的画面、暗中背叛挚友的羞愧、为了加入教团亲手杀死亲弟的悔恨……
有人跪地痛哭,有人疯狂抓挠面部,试图挖掉双眼。
“滚吧。”林小满淡淡道,“告诉你们的首领,若再犯此地,我不再留情。”
残余逆忆者仓皇逃离,消失在暮色之中。
屋内重归寂静。
少年瘫坐在地,冷汗浸透衣衫。他看着林小满,眼神复杂:“你……为什么不杀了他们?”
“因为他们也是受害者。”林小满倒了杯茶递过去,“他们害怕记忆,就像你一样。可真正的勇气,不是消灭恐惧,而是带着恐惧继续前行。”
少年低头,看着手中麦穗,忽然问道:“你说记忆是活过的证明……可如果这记忆不属于我呢?如果我只是个容器,装满了别人的痛苦和死亡?”
“那你问问自己,”林小满蹲下身,与他平视,“当那些画面浮现时,你会流泪吗?会心痛吗?会想要阻止吗?”
少年愣住。
“如果有,”林小满微笑,“那就说明,这些记忆已经属于你了。因为你用你的心,重新经历了它们。”
夜深了。
少年蜷缩在角落入睡,怀里紧紧抱着那穗麦子。踏霜逐影卧于门外,警惕巡视。林小满则坐在院中,仰望星空。
许久,他轻声问:“你还记得她最后说的话吗?”
“记得。”踏霜逐影低语,“‘去做人,不要做神。’”
“可有时候,做人比做神更难。”林小满苦笑,“神只需审判,人却要原谅。”
他取出三尖两刃刀,终于缓缓拔出一寸。
刀身映月,寒光如水。没有咆哮的银焰,也没有撕裂虚空的威压,只有淡淡的、近乎温柔的鸣响,像是在呼唤某个久别之人。
“她在哪?”他问。
“还在源冢残墟。”踏霜逐影答,“虽已化作光粒消散,但她的意识并未终结。每当有新的记忆被接纳,她就会在其中短暂显现??在母亲安慰孩子的低语里,在战士放下武器的瞬间,在恋人相拥而泣的眼泪中。”
“所以,她活着?”
“以另一种方式。”
林小满点头,将刀收回鞘中。
第二日清晨,少年醒来,发现林小满已在田里劳作。他走上前,犹豫片刻,开口:“我想学。”
“学什么?”
“学怎么……不逃避。”
林小满停下锄头,擦了擦汗:“第一步,你要学会倾听。”
“听什么?”
“听你自己。”
他带少年来到麦田中央,让他盘膝坐下,闭眼静心。
“现在,告诉我,你听见了什么?”
少年皱眉:“吵死了!全是声音!有人在哭,有人在笑,有人在骂我……”
“很好。”林小满盘坐对面,“现在,试着不去分辨它们是谁的。就当它们都是你的。”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