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面浮现。
地窖。潮湿、腥臭、黑暗。
幼年的他蜷缩在角落,双手沾满鲜血,怀里抱着母亲残缺的头颅。父亲倒在不远处,脖子断裂,脸上还残留着啃噬妻儿时的狂喜。而他,那个七岁的孩子,一边呕吐,一边用菜刀剁下父亲的手,又怕他复活,便将整具尸体拖到灶台,点燃柴火,烧成了焦骨。
火焰映照着他稚嫩的脸,眼中没有泪,只有死寂。
“那是自卫。”他对自己说,“他不是人,是怪物。”
可紧接着,另一幕出现。
十年后,他已成为玄天宫外门弟子。一名同门因嫉妒举报他出身贱籍,险些让他被逐出山门。那一夜,他潜入对方房间,将其手脚钉在墙上,割开喉咙,却不致命,让他足足疼了三天才断气。临死前,那人哭着说:“我只是说了实话……我没有害你性命……”
“他是坏人。”白轻寒辩解,“他若得势,必会踩我到底。”
然后是第三幕。
他在一次任务中救下一个村庄,村民感激涕零,奉他为恩人。可三年后重返故地,却发现村中建起了他的雕像,百姓日日焚香祷告,称其“白仙降世”。而就在祭坛之下,他们活埋了一名病重的老妇,说是“献祭给白仙,求他保佑丰收”。
他怒不可遏,当场毁像,斥责众人愚昧。
可内心深处,有一丝快意悄然滋生??原来,我也能被人当作神明敬仰。
“我不该纵容这种崇拜。”他闭眼承认,“但我也没有立刻阻止。因为我……享受那种感觉。”
更多画面汹涌而来。
他为复仇屠尽一城帝血支脉,明知其中有无辜孩童;
他利用安靖的信任,引导其走向今日之路,只为完成计划;
他曾对一名女子动情,却在她发现真相后,亲手封住她的记忆,让她沦为痴傻农妇,孤独终老。
“你不是救世者。”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,是他自己的声音,却冰冷如霜,“你是另一个暴君。你以清算之名行毁灭之实,以救赎之名夺众生选择权。你说要重建秩序,可你从未问过这个世界,是否愿意被你重塑。”
白轻寒双膝缓缓跪地。
“我……确实有私欲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痛苦,想让他们尝到我所经历的一切。我恨他们,恨到宁愿拉着整个世界陪葬。”
风起。
灰原之上,裂痕再度蔓延,血河重新流动。
“但我也知道,若我不做,便无人敢做。”他抬起头,目光渐坚,“体系吃人,循环不止。改革只会被腐蚀,仁政终成笑话。唯有彻底的死亡与重生,才能斩断因果链条。”
“所以你甘愿承担一切罪孽?”那声音问。
“我本就是罪人。”他说,“所以我才有资格审判自己。若我通不过这一关,便让我魂飞魄散,永不得轮回。若我能洗净污浊,便让我成为薪火,哪怕燃尽,也要照亮前路。”
刹那间,天地震动。
灰原崩塌,血河倒流,所有幻象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镜面,映出千千万万双眼睛??那是亿万受苦者的目光,是那些被吞噬、被遗忘、被践踏的灵魂在注视着他。
镜中传出低语:
“你杀了我们,也救了我们。”
“你残忍,却公正。”
“你无情,却唯一真正看见了我们。”
随后,一声轻叹。
“去吧。”
镜面碎裂,化作点点星光,洒落在他魂魄之上。那些曾属于他的黑暗,一部分被剥离,沉入地底,化作黑石;另一部分,则转化为银焰,缠绕周身。
他通过了审判。
但他并未解脱。
因为真正的考验,才刚刚开始。
当他睁开眼,已回到光柱之中,但这一次,他是主导者,是桥梁,是规则本身。
他伸出手,指向仍在升腾的魂河。
“清洗继续。”他下令,“凡能直面己过、真心悔悟者,留其灵光,待重启归来;执迷不悟、拒不认罪者,永囚幻境,直至魂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