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浪渐起,天空阴沉如铁。越接近目标,空气就越发粘稠,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要撕裂肺腑。到了距离岛屿五海里处,连海水都变了颜色,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,表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茧状物,里面蜷缩着人形轮廓,面容扭曲,嘴唇微动,似乎在无声歌唱。
李承言闭上眼,将耳坠戴上。
刹那间,世界变了。
成千上万的声音涌入脑海??不是语言,不是旋律,而是纯粹的情绪尖叫:恐惧、悔恨、羞耻、绝望……这些声音被切割、重组,编织成一首诡异的“安魂曲”,正是这首曲子驱动着那颗赤红光球的跳动。
“他们在抽取人类潜意识中最黑暗的部分……”他咬牙,“然后用它反向污染‘母频’,让共感能力变成精神枷锁!”
他猛然睁开眼,推动小船加速前进。
登岛瞬间,地面传来轻微震颤。那些黑色建筑并非石头或金属,而是某种高度进化的生物聚合体,表面布满脉动血管般的纹路,散发着腐甜气息。他沿着中央通道前行,两旁墙壁上嵌着无数玻璃舱室,每个舱室内都躺着一个人,双眼紧闭,面部肌肉抽搐,脑部连接着蛛网般的导线,正被迫参与一场全球性的“情感献祭”。
而在最深处的大殿中,他看到了那个人。
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,背对门口,站在祭坛之前。他的头颅微微歪斜,脖颈处有明显的接缝痕迹,像是经过多次手术拼合而成。他手中捧着一本厚重典籍,封面上刻着四个古字:
**《净心真经》**
“你来了。”老者缓缓转身,脸上竟带着笑意,“比我想象的快。”
“你是谁?”李承言握紧竹笛,却没有举起。
“我是第十三代净心会会长。”老者平静道,“也是唯一一个真正理解‘源’意图的人。”
“源要的是倾听,不是控制。”李承言冷冷道。
“可人类不需要倾听!”老者突然咆哮,声音却带着机械般的回响,“他们需要秩序!需要净化!看看外面的世界??战争、背叛、谎言!共感能力本该让他们彼此理解,可结果呢?他们用它窥探隐私,操纵情感,把痛苦当作武器!”
他指向祭坛上的光球:“所以我重建了‘终焉之塔’,提取每个人的阴暗面,集中封印。只要这颗‘罪核’持续运转,所有人在共感时只会接收到平和、顺从、感恩的情绪。这才是真正的和平!”
“那是虚假的安宁。”李承言一步步逼近,“你不是在净化人心,是在阉割人性。没有痛苦,哪来的觉醒?没有愤怒,哪来的正义?你把人类变成了不会哭的傀儡!”
“那你呢?”老者冷笑,“你以为你的‘歌’就能治愈一切?多少人听了你的笛声,依旧选择沉默?多少人听完之后,继续伤害所爱之人?理想主义者,从来都是历史的装饰品。”
李承言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笛。
然后,他笑了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轻声道,“我的歌,不能强迫任何人改变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如炬。
“但它能让一个人知道??他不必再独自承受。”
说罢,他将竹笛放在唇边,吹出了第一个音符。
不是对抗,不是压制,只是一个简单的、清澈的单音,如同晨露滴落湖心。
奇迹发生了。
大殿内所有沉睡者的脸庞,同时抽动了一下。
有人流泪,有人颤抖,有人低声呼唤母亲的名字。
那颗赤红“罪核”剧烈震颤,光芒忽明忽暗,仿佛内部正发生激烈的斗争。
老者怒吼:“住口!你这是在释放chaos(混乱)!”
“不。”李承言继续吹奏,旋律渐渐成型,正是那首《无名歌谣》,小芽最爱的调子,“我是在还给他们声音。”
随着笛声流淌,更多变化开始显现。玻璃舱室逐一破裂,导线脱落,那些被囚禁的灵魂一个个睁开眼睛,眼神清明,不再是麻木的容器,而是活生生的人。他们互相注视,有人抱头痛哭,有人跪地忏悔,有人伸手搀扶起身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老者踉跄后退,“这不该发生……系统应该是完美的……”
“完美从来不存在。”李承言停下笛声,直视对方,“你害怕的不是混乱,是你自己。你把自己锁在这座塔里,以为能审判全世界,却忘了你也曾是个会痛的孩子。”
老者浑身剧震,眼中闪过一丝裂痕。
就在这一刻,耳坠突然发烫,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:
“现在,轮到我了。”
是林小晚。
下一秒,整座岛屿剧烈摇晃。海面之下,无数光丝破水而出,缠绕塔身,竟是X-13树的根系跨越数千公里主动延伸至此!它们如藤蔓般攀附建筑,释放出强烈的绿色能量波,与李承言的笛声形成共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