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宋远哲,这么多年,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?我那时才十八岁,一夜之间,被欺骗,被诱奸,然后又被你反复勾引,再反复抛弃。因为这些纠葛,让我被你妈当婊子一样羞辱,患上抑郁、被迫休学,教妈妈和哥哥不断地自责,带给他们无止尽的失望……”
“所有这些错误,我没有选择过逃避,也都吃到了苦果,你让我扪心自问,可从头到尾,你有听我对他人说过一句抱怨吗?你还想我怎么去更好地应对?怎么表现才能不去折磨别人?才能像你说得那样轻松了结,就和无事发生一样?”
“除了去死,宋远哲,除了把我存在的所有痕迹都抹杀掉,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,能做得更好了……”
讲到这里,憋着泪的罗生生,似是想通了什么,面上突然发笑:
“哦,我想明白了——”
听她说要去死,宋远哲瞬间心颤,还没等她讲完,立刻不假思索地问道:
“想明白什么?”
“这么多年,你一直都在报复,对不对?就因为我开头的那点懦弱,害你留下坐实烂人的污点,你就要作贱我作贱到死是吗?”
男人微怔。
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有的……我以前一直都想不明白,你后来为什么又总来找我,嬉皮笑脸的,装成没事人一样,然后想方设法哄我睡了之后,过不久又搂着别的新欢到我面前炫耀……”
“那时候是你说不在意的,我没想太多。”
宋远哲见她掉泪,于慌乱中,急忙辩解,伸手下意识地想要抱她,却被罗生生格挡着推了回去。
她偏头躲开两人的对视,忍下眼泪,轻声继续: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不在意吗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知道,要是说在意,承认我喜欢你,那你我之间的这场猫鼠游戏,就会立刻走到终结。你再也不会因不甘心作祟,过来缠我,反而会毫无顾忌地踩踏我的喜欢,然后宣告全世界,那晚纯粹是我高攀,是我罗生生下贱!”
这段剖白,语意包涵复杂,话落后,空气在各自无言中,有了片刻凝滞。
“呵,难道不是吗?”宋远哲忽地笑了,不知为何,积压多年后,心里底层的阴暗被这样揭开,他竟突然感到了些释然的畅快:“你如果一开始就承认,也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,我不会经历背叛,而罗熹……也不会病死狱中,你说对不对?”
“宋远哲,你真的好会推卸责任啊!”罗生生跟着气笑:“什么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,明明自己才是最坏的那个,却非要揪着我往事里的这点私心,把罪名通通都来栽我头上。还诡辩地这么理直气壮,是真当我没长大,仍是那个十八岁时,任人宰割的傻姑娘吗?”
“别自我美化,搞受害者有罪那一套了。真要揪扯当年,法理上,你就是诱奸了我,我妈做得一点都没错!你那晚事后说得那些安抚的鬼话,现在要是回忆起来,你自己不会笑掉大牙吗?对,我要为怯懦和无知付出代价,那你呢,难道冲动就不该获得惩罚吗?”
“宋远哲,照照镜子吧,你才是‘错得都是别人’的那个,从前是强奸犯,现在是杀人犯,所有人性的劣根,都在你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。只要你早点死掉,我敢保证,所有人都能活得更好!”
沉默。
她要他去死掉。
窗外有风,吹来积云将日光遮照。
男人木讷的脸孔逐渐随室内晦暗,而一同转灰,他看着她,突然觉得好是陌生。
“现在连你也想我去死了吗?”
“不然呢?”